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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春,与人宜 > 第119章 山山相望尘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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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四年的冬日,发生了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于朝野之外的百姓而言,只要不影响到他们,每一日都是无波无澜的平凡日子。

顶多…丰富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哪知,圣人二子郑王竟然非他所出,而是康王和宫中婉修仪苟合所出。他是假皇子便罢了,竟还有胆子勾结武安侯谋朝篡位,不仅杀了亲生父亲康王,甚至意图弑君。好在班师回朝的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浴血奋战,救下了困在宫里的圣人和朝臣,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逆贼赵诚绳之以法。”

“武安侯不是姚妃的哥哥么?为何要帮那逆贼?”

“诶诶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姚妃根本就不是武安侯的亲妹妹,而是武安侯献给皇帝的一个扬州瘦马!”

“当真?她竟是个妓子?谁人不知道他宠冠六宫,入宫不过三年便诞下二子,没曾想…是个下贱命!”

“瞧瞧这武安侯,真是本事大,你们还不知道吧?已故的晋阳侯,便是他撺掇人下毒,害立了大功本该回京领赏的晋阳侯死于非命,连带着侯夫人也一道去了,独留下个小女儿。”

“那小女儿我知道,就是前些日引雷劈死燕谯大军的,她那事迹可都传遍大瑒了,不愧是将门出身。”

陈璟安带着容姝,正从洛阳去往长安,没曾想不过在郊外茶楼歇脚片刻,就听了这样多的闲言碎语。

说起那日夜里的事,他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圣人被困宫内迟迟没有消息,他和徐元洲几人守在宫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带着大军来支援的赵谚,当真是焦急万分,使出不少手段胁迫了柴进,才得知赵诚早在宫外设下埋伏,就等赵谚主动落网。

他们实在等不住,只得分头行动,留容茂仁和袁四娘子守宫门,他和徐元洲则进宫查探情况。二人离太极殿老远便听得打斗声,千方百计避开守卫冲进殿内,不见赵诚,只剩奄奄一息的赵珩。

他被五六个亲卫的尸身护在身下,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体无完肤到像块没有人要的破布,身上血都快流干了,连样貌都有些难以分辨。

赵景帆倒是比他好些,只是被武安侯算计伤了左腿,几乎动弹不得,见他们来了,艰难地挪动至一旁,露出被他压在身下的武安侯,毫无气力道:“意儿带着圣人从后门逃了,赵诚派了一大帮人追了出去,你们快去…务必要救下意儿和圣人。”

而等他们找到圣人,赵谚便带着大军赶到了,他的确在宫外耗费了些时间,好在遇上带着自家兵马从扬州赶来的乔楚逸。

守城埋伏的鲍将军并不认得太子长什么,一见带着兵的乔楚逸便以为他是,一拥而上后发觉不是已经来不及,最终扑了个空,赵谚和乔楚逸联手破开城门,直入大明宫。

至于容枝意…陈璟安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单薄的脊背上直挺挺插了三支利箭,被太子用披风裹着,脆弱得好似悬崖上摇摇欲坠的雪莲花,风一吹就要散了…

这些危急的细节他自然没敢告诉容姝,她胎还未坐稳,若是一个出神磕着碰着哪里,那可就遭了。

“阿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吧。”他给容姝添了杯茶,“这几日赶路匆忙,你也得顾及自己身子。”

容姝仍是满脸的忧心忡忡,只道:“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不见到阿姐,我实难心安。你也知道当初阿姐是因我才夜半被人抓去的…”

“我明白,此事也怪我,若不是我做事不够周全,何劳阿姐为我们奔走。这也是为何当初召王殿下托我入长安助太子一臂之力,我毫不犹豫便去了,不仅仅是想为咱们的未来拼一拼,也是念着阿姐对我们的这份情。”

容姝心知肚明,望向窗外那条通向长安的官道:“总归…日后终于能过太平日子了。”

……

照水端着热水从廊下走过,郢王府经过修缮,新种下不少腊梅,花房侍女们正忙着为其修剪枝丫,以待来日花开。

小主人受了重伤,王府内虽无人坐镇,但从上到下皆各司其职,没有一处是手忙脚乱的,可见平日里主人管教之严,以及蒋管事掌家之高明,着实令她钦佩。

“娘子醒了,今日可有觉着好些?”依稀听得内室动静,照水掀帘而入。

太子妃告诉她,娘子昏迷前最后的嘱托是要与世子在一起,便安排她来郢王府养伤,郢王府临近大明宫,太医和司药们来去也方便些。

只是原本并不住在世子的屋子里,而是别处的厢房,但三日前她醒后不见世子哭闹了一回,便顺她意抬了张小榻过来,能叫她时时刻刻瞧着世子,别的不论,身子倒是比之前几日好得快,皇后原本对此颇有微词,来看了两回便收回了劝阻之意。

因轻云也受了伤,雪遇便从容府五婶婶处回到了容枝意身边照顾,此刻也带着太医与司药进了屋子:“照水姐姐,太医来了。”

这几日可把太医署上下忙活坏了,白日署内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各个分散在立政殿、东宫、召王府、郢王府、平王府…以及各个官员府邸,忙到入夜还要回署内讨论治伤与后期调理的方子,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容枝意望着彭太医眼底的青黑,询问道:“圣人可好些了?”

“多亏娘子舍命相护,圣人几道伤都不严重,昨日便开始愈合,今日已经勉强能上朝了。”

“诸位殿下呢?”

“下官刚从召王府回来,召王殿下昨夜醒了,加之张娘子寸步不离照顾着,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彭太医顿了顿,虽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如实相告了,“景帆殿下的腿,起码得养上个一年半载了。”

“景帆哥哥竟伤得那样厉害…真不知道当时大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容枝意若有所思看向睡在不远处的赵珩。

已经七日了,整整七日,赵珩连手指都没动弹一下,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若不是尚有呼吸,怕是旁人都以为…

而整个太医署上下都对此束手无策。

一想到此处她便无甚胃口,被逼着咽下半碗粥,又被灌了苦汤药,便将一屋子照顾的人都打发了。

这一大早算是对付过去了,她叹口气,榻边摆了些针线,昨日心血来潮想做件小衣裳,才挑好布料花样,今日便起针,百无聊赖过了一上午。

前日和昨日皇后都来过,容枝意一见她,大着肚子由宫人搀扶着进来,难免惊讶地合不拢嘴:“姨母…你这…这是?”

“当初去佑国寺,便是因为彭太医诊出了身孕。”皇后抚了抚肚子,“圣人担心在宫中待产,姚妃会对我不利,本就想让我卸下协理六宫的琐事,去佑国寺养胎。所以那日姚妃他们对你发难,圣人便顺势而为,将我送出了宫。”

“当初就只有圣人和彭太医知道,谰儿也是后面月份大了瞒不住了才知晓的。”皇后满怀歉意,“姨母做了一回缩头龟,让你受苦了。”

“姨母怀着身孕四处奔波,那才是受苦,好在如今事毕,总算能安心养胎了。”容枝意不忍她为这些事再劳心伤神,赶忙转移过话题,“今日怎的不见谰儿?听说那日她驾马和乔郎君一起攻入城门,很是威风呢。”

皇后果真笑了:“我倒不知晓他和乔郎君一直有信件来往,长安的事她比谁的清楚。乔楚逸去扬州搬救兵也是他们俩商量的,所幸没办成坏事,我也由着他们去了。”

“谰儿大了,孰轻孰重自有分辨,娘娘可以少操些心了。”

午后用过膳,照水谨遵医嘱,扶容枝意下榻走走,有益于恢复身子。

才绕榻走了一圈,雪遇便跑来禀报,说阿姝娘子和璟安公子从洛阳赶过来了,正在花厅里候着。

容枝意又惊又喜,没想到陈璟安这么快就将人接回来了,步子都欢快起来:“快快请他们进来!”

底下人端来茶点,一会儿子功夫便摆满了矮几,容枝意摸了摸容姝孕肚:“快要五个月了吧,也不知是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左右是第一胎,平安生下比什么都要紧,他也是个听话安分的,除了早些日子有些胃口不佳,就再没别的不舒服了。”

容枝意观她样貌,除了神色有些疲乏,与从前并无不同,只是眉宇间更加温柔沉稳,想来她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再看陈璟安,他目光始终在容姝身上,哪怕是在与旁人说话,也时刻留意着她。

她彻底放心了,容姝已经找到最值得托付的人。至于那个雨夜里她曾窥见的那一点点陈璟安蠢蠢欲动的野心,她自然不会告诉容姝。

只是这野心在经历了勤王救驾后,终于不再是夹缝生存的妄想了。

“圣人今日上朝,对郑王谋逆之事做了个了解,午时宫里传来消息,魏国公府受了曲清姿的影响,怕是要有大变化了。”

“说起曲清姿,来的路上我们还碰见她了。”容姝接过话茬,“她像是疯了,穿着县主朝服在街上乱跑,逮着人就说自己怀了国公府嫡长孙,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容枝意冷笑:“痴心妄想,如此丢人现眼,怎么没个人把她抓进大牢去?”

“到底怀着国公府的孩子,顾念腹中胎儿,圣人也会开恩让她晚些再入狱吧。”

“有什么好顾念的,她那孩子本就是假的。”容枝意扬了扬眉,“不过这事儿你们不要插手,就让她演完这出十月怀胎的戏码,让她尝尝满心欢喜最后希望落空,发现自己连两根毛都生不下来的滋味。”

见二人疑惑,她解释道:“她杀了潘五郎将罪名推到我身上,处处针对你,还害得你险些淹死,又抓了我、软禁我,让我遭那非人的折磨,这么多仇放着不报,那还是我容枝意吗?”

“我将此事告知你们,便是想叫你们不要插手,这些日就安安分分的,等生下孩子再做其他谋划。这话是她专门叮嘱陈璟安的,急功近利难免坏事,忙了半天什么都得不到的滋味可不好受,稳扎稳打一步步脚踏实地,方能得到想要。

“家中情况如何?听闻二哥哥也受了重伤,可有好些?”

“说来惭愧,我进长安后便直奔王府了,还未去家中看过,只是母亲先前来信,说二哥哥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皮外伤,圣人还特意指派了太医和司药照看,叫我不要担心,想来是无事的。”

“那日也是多亏了他,替我谢过二哥哥,等我好些了再回去瞧他。”

容姝道好,朝内室望了眼,依稀见有两张床榻:“世子…如何了?”

“她伤得太重,太医说只要能醒过来便是无事,若不能醒…恐怕这辈子只能这样躺着了。”话及此处,容枝意敛眸,难掩万分伤感。

“此番救驾若是没有世子,只怕天下真要易主。世子大义,天下人都不会忘记的。只是阿姐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此次损耗太过,万万不能再用神过度了。”

这样的话,容枝意在这短短几日听了太多太多,这些还是好话,更有劝她给自己留条后路搬回容府,如此若赵珩醒不过来还能再嫁。

她自该感谢他们的安慰,也实在害怕日后提及他,只剩下安慰。

“他会醒过来的,我相信他。”

一如每一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她执他手,重复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