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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其叶,飒飒作响。

一时扰乱了思绪。

“回禀主人,水榭已收拾妥当。”

“回禀主人,画坞已收拾妥当。”

红绿两道身影悄然出现,一个傻乎乎,一个笑嘻嘻,认认真真地行礼。

朱湛与雀梅不似寻常符灵。太璞以强大修为,赐予了她们拥有自我意念的能力。

可到底,原身由薄薄符纸所化,亦或者是术法不够支撑,使得她们神智欠缺,有时天真似八九岁孩童。

总爱一道说话,声音交错,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清楚。

而处理事务,又透露各自脾性,喜好有着天南地北的差距,一个偏好素雅,一个偏好华丽,唯一相似的就是执拗。

“主人,不可以再改吗?”

难得她们异口同声。

太璞没好气道:“山崩了才满意?”

素日闷声葫芦,一炸知名湫言。她好好教训一番,显然两只符灵死性不改,竟然妄图再改。

改什么?

改一回,炸一回。让她们搭屋子给新弟子住,不是去拆家啊。

原本她也淡定。

躺床上那几日,突听雷霆轰然声,直直把好梦惊醒。可她是谁呀,见惯了大风大浪,待了解事情真相,仅仅喊来大弟子嘱咐几句,要求多加管理,以免被旁人笑话。

岂料外面传得波谲云诡,为众人平静的修仙生涯注入一丝趣味。

说什么都随意,可惜不该扯上星陈。

“铁魄斧别乱用,控制不住,反受其噬,你们自讨苦吃,莫怪我不提醒。”

传闻传错了,并非三间屋子,而是三亩地。

房子塌了没关系,可得知良田被毁,来自骨子里的三农之血滚滚燃烧。

“你们怎么不举斧自砍呢?”太璞质问道。

耳闻不如眼见啊,她的土地,她的庄稼,统统都毁灭了。

星陈讪讪然,“弟子没交代清楚,请师尊责罚。”

原本不愿惊扰师尊休息,想着暗中抢救一下吧。重新耕犁丈量土地,再播种浇灌,以为哪怕被察觉,也可以让师尊看着好受些。然而自己手脚太慢,还是令师尊郁闷了。

瞧着师尊捧心状,星陈有些难过。

即使师尊从未说她什么,她依旧愧疚不已。

其实,要怪也轮不上星陈,顶多算她一个失察之罪。太璞何至于糊涂到随意责备,只是明瞅着自家大弟子茕茕孑立,又开始可怜兮兮,她心中倍感无奈。

“主人,新居还由我俩来弄,好不好?”

两只符灵眸光楚楚,腆上小脸笑问道:“我们经验丰富,保证不会再犯错。”

“呵呵~我信你们哦~”

太璞鄙视道:“如果再让我听到响声,我不介意把你们烧成灰,做一场开工大吉的斋醮科仪。”

这笑里藏刀的神态,吓得朱湛与雀梅连忙携手共奔,逃之夭夭。

边逃命,边哭喊:“啊啊啊~我们一定会尽力,不让主人失望。”

余音绕梁,滑稽至极。

“小星星,你不是讲那株鹭昙花结果了?晚膳就再配一小坛握玉酒,不妨再来几片离支糕。如此甚好。”太璞美滋滋地安排好吃食。

鹭昙花乃天地灵草,滋养真元,调和阴阳,颇具功效。而握玉酒以羽裂圣蕨、御衣黄、朱雀砂等珍稀的琼花瑶木所酿成,可强劲根骨、纯粹真炁。

对隋知寒,太璞确实坦诚。

她所言非虚,早晚皆是餐风饮霞,不敢忘却辟谷之志。仅仅午膳时,才品尝几口五谷杂粮。除此以外,全靠自身修为硬抗。扛着扛着,也就不怎么饥饿了。

进食也不过解心中之馋而已。

“师尊,鹭昙花果结有两枚,是否一齐服用?”

星陈见师尊脸上并无不悦之色,稍稍轻松起来,连忙又问道:“弟子早将师尊的千山翠盏、凝夜紫角、珊瑚赫壶……清洗干净了,师尊可要取来盛酒?”

曾经某一段时间,太璞偏爱附庸风雅,学那些善饮酒懂酿酒的逍遥墨客,要以不同酒器喝出最佳风味。故而收集了不少盛酒、温酒、饮酒类器皿。

尊壶爵角、觥觚彝卣、罍瓿杯卮、缶豆斝盉……世间有什么,她便拥有什么,不仅要有,还要得到最好。

然后热情转瞬即逝,又匆匆藏在库房里。

唯独星陈还知道擦拭,师尊随口说哪几样不俗,她就更小心翼翼地维护,深怕师尊想起来时,都碎了坏了。

可太璞一时难记,摆手道:“随你便吧。唔~直接仰头一灌也可以。”

星陈笑笑,准备去了。

子夜,物寂人定。

一坛酒慢慢呷,竟过了许久。

满月照耀漫山,点点流萤穿过层峦绿樱,披秀载丽之间,拂出一条明灭不定的柔靡曲线。

以青棠紫蔷之屋为原点,以一二百步距离为半径,八卦方位各立障碍。四扇漏墙,两面照壁,一塑山石,一座矖碑,阵脚拱卫,以布下浑然天成之结界。

可以杜绝内里一切动静。

华屋掩在花海中,幽雅如幻。

太璞听得昏昏欲睡,问:“你们千挑万选了那么久,就寻到了苏姜一个好苗子?”

星陈语滞,试探道:“紫姑她们也不容易,师尊不满意吗?”

“那倒不是。”太璞伸伸懒腰,叹息,“为师感慨大千世界,难觅良才。脑海不禁浮现一首古人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你说有趣不有趣,古今并无不同。”

何族何地,大致相似。

“紫姑她们也道‘隽杰易得却无远见’,榆木脑袋不堪重任,寻来觅去,留神物色,也就这苏姜最为佳选。”

“所以给我安排上了?”太璞敛眉。

自从她出关,又恰逢湫言宗半规之试即将举行,冷暖渡的紫姑忙传信一封,诉说思念,汇报作为,更贴心地附加建议。

要不要收徒啊?

收吧。

不收白不收。若她不喜,大不了扔到别处。

而今她手里,有不少关于苏姜的详细情况。例如:出身嵇氏庶支,自小与生母居住乡下,长久不受待见。

去年母危,亲眷漠视,竟不援手医治……其母亡故,族人以这一支本为先祖收养而来,强制驱逐……

“考验过几回,紫姑又亲自暗暗观察许久,说她曾修炼过一些微末法术,为自己不能护母周全而十分愤恨。立誓要扬眉吐气的,决心拜入仙宗发愤图强。“星陈徐徐阐述自己知晓的所有。

天赋也好,志气也罢,合该为冷暖渡所用。

太璞柔柔笑问:“紫姑怎会注意到她。”

星陈回道:“是阿语,阿语遭巫子迫害,逃至某地时被几个地痞调戏,因法力暂失,险些被凌辱。幸亏苏姜及时制止……”

太璞“哦”了一声,继续喝她的酒。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冷暖渡由她创始,可长久以来,多般是靠紫姑和星陈在运行着。

闭关八十一年,案牍积压太多尘务。

若不清理,迟早崩毁。

“还是再谨慎些。”她总觉得莫名的不踏实。

“喏。”

星陈相信紫姑的判断,但既然师尊让她们谨慎,那就有再三核查的道理。听师尊的话,总没错。

“师尊为何不要原氏子弟?”

张嘴又微阖,星陈终究提及内心的疑惑。

当今修仙世家,以略陵巫氏、衡川原氏、北地山氏三足鼎立,实力非凡,远不是苏姜的姚墟嵇氏可以媲美的。何况那个原氏儿郎,天赋也好,苏姜倒也罢了,为何反收了那个花小石呢?

好奇归好奇,但话未说完,星陈已然沉沉低头了。

太璞轻抚其脸庞,抬起半寸,温柔宽慰道:“你我师徒不必拘束,有想问的只管问,我又不生气。”

星陈轻轻颔首,静静望着那对明亮眼眸。

“星儿,其实你不比我小多少呀。”太璞笑道。

要当师姐啦,端出威仪,大方稳重些吧。

她点到即可,转而悠悠答疑,“我以窥探之术发现其人品性卑鄙,自然不愿收徒咯~”

伪装再好,在实力碾压下,不得不现行。那个原氏儿郎怎么也想不到,太璞长老法力之强,可以不动声色地窥察自己的魂海意识。

当然,若他知情,或许不会承认,多少是他修为太低,才会被轻易搜出某些腌臜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