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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斫旧月:我劝神仙重抖擞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空馆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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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璞没晕。

病美人不好当,动不动就昏死过去,任她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也难免陷入深深恐慌。

值得欣慰的是,暂时还撑得住。

她扶树缓缓坐下,深深呼吸,垂首,似乎有些痴痴地瞧着手指。

鲜血涔涔,一朵又一朵绽放指尖,恍惚间,又悄然消散。徒留点点灼热痕迹,仿佛从未出现。

果不其然啊,灵珠重回掌握。

滚烫暖流,凝结开花。

手心托出一朵清水柔花,漱冰濯雪般的幽辉若隐若现,随意摇曳,悠扬开合。小小花骨朵光泽明澈,轻裹一枚似珠非玉的宝石。灵珠也好,卵蛋也罢,据其韫子交代,乃是厥湫之神以元魄残骸重淬之神脉。

能派上什么用场,太璞一无所知。

只晓得珠子紧抱大腿,不离她左右,此刻正恬静地汲取她的精气。

浑然不顾及“乳母”躯体不在,不过区区一缕三魂七魄,亦或者以一抹潜意识的状况重新掉入幻境内。

古人云:“欲得通神,宜水火水形分,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

人之精神,分为魂魄。但具体有哪些,仁者见仁,较远的古籍记载差异较大,后来逐渐统一说辞,较为流行的是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

太璞施展幽求术,从而离魂游神,逃出没羽忘川。但出于诸多方面的考虑,她实则凝以三魂中的命魂与七魄中的灵慧、气、力、中枢,仍留天魂,地魂和天冲、精、英在本体内。

方才出神,与其是担忧血流不止,不如说是惊骇自己这抹游走之魂魄,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丝七魄之英。

这意味着什么?

她爱惜生命,越想越不对,悄然冒出细细冷汗。

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象。

自己的三魂七魄,难道还会无法全然掌控?

不能这样,决不能放任不管。

“是你?”

太璞默念:“一日三秋,盼望重逢。”

她说给自己听,也念给她听。

内心隐隐,认为妙女子拥有探知一切的力量。

如同凡人祷告上苍,虔诚供奉且默念数遍,便能传达至神仙处。

不知谁闯入谁的梦境。

进入藏岚山之际,她又见到了妙女子,而妙女子却向她提及一份契约。稀奇,真稀奇。什么契约?什么时候签订的?为什么她遗忘了?

最近发生的一切,以及刚刚出现的情况,莫名让太璞有种似是而非、似曾相识的错觉。敏感的她,自然连想到了妙女子。

妙女子是否知情?是否在其中扮演着某种角色?

她总归不安。

重逢一次,踧踖一回。

自己问出的问题,几乎从未得到想要的答案,相反,疑问越来越多。

一位拯救她于水火中的恩人,一位助她获取无上力量的强者,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客,好像蔑视她,又仿佛重视她的存在。

对待她,何其荒谬,看似宽厚,还不如对待一只豢养的猫狗。不管她怎么吵闹,妙女子往往漠然忽略,自顾自地提及其他。

东扯扯,西扯扯,信息量巨大,却复杂混乱。

剪不断,理还乱。就算复盘所有的对话,太璞亦弄不清楚因果。

或许她不该太贪心。

初次相见时,妙女子曾提醒过她:肉体凡胎无法承受鬼神之力,趁早抽离未尝不可。但她深信这份机缘难得,选择摄取,选择强留。

赌自己的未来。

太璞赌她会变得强大,可以化鬼神之力为自己所用,更赌她重生一次,人生不至于再早早结束。

然而,她不是不心虚和懊悔。

早前由于机缘,她勉强压抑并且控制住鬼神之力,虽然凭借强大力量,修行得以一日千里,可惜落下一个偶尔倍感衰弱乃至晕厥、沉睡的痼疾。

偏偏妙女子侧目,无情地笑了:“举世尽从愁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

世人都在忧愁中老去,谁都不肯在死之前停止奔波操劳。你太璞也不例外,蝇营狗苟,追求的无外乎名与利。求仁得仁,自该承担一切。

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太璞并非听不出来。

她颔首,回赠道:“人于浮世,,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欢乐富贵几何时?枯荣之际不过一瞬,不敢再以刹那生灭来叨唠阁下。想我一介草民,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而阁下又能尽些什么绵薄之力?”

嘴上阴阳怪气,或许是她最后的倔强。

毕竟对方不复最初的温柔与和善,换了副姿态一般,眼神里满是事不关己的疏离,霎时剿灭了她久病寻良医的热情。

那时候的太璞,唯有自我安慰:其实也还好,一年四季不过发作两三次。

最头疼的问题是,如何向周围人解释。

神仙家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对于修行之人而言,事事平凡毫无惊喜才会令人怪异。只是她这种情况年年如此,长久积累,都成规律,那些关心爱护之人总归能回过味来,察觉不妥,然后开始认真询问,好探讨下一步的解决。

起先她扯谎,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先天体质特殊。

这点,真中藏假。

寻常女子每月行经,谓之月经,或曰癸水、血信。而极少数人则不同,既不会对妊娠造成任何的不良反应,又确实过得较为轻松省事。从医学角度来讲,存在特殊的正常现象:月一次名“并月”,按季一次名“居经”,终身不来名“暗经”。

太璞中了“避年”。

一年一次,十分幸福。

无须借助法术,就能免去许多麻烦,日子自然潇洒恣意。若非寻了名医把脉,她都不信这种好事真能降临自己身上。

毕竟上一辈子,她吃过痛经的苦。每每像被锯子撕裂时,都恨不得直接绝经。

男女有别,也算一件绝妙武器。

当被问及哪里不舒服,太璞假装扭扭捏捏,将祸水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的癸水。然后师尊及师兄老脸一红,情不自禁地咳嗽一声,作势去扯点别的话头。

奈何渐渐不太管用。

劳作久了,手会长茧。尴尬次数多了,人都麻木几分。

至亲们不断“威逼利诱”,太璞不得不投降,结合以往交代的“真相”,再次讲解起她的奇遇。

关于琼华幽境的秘密。

太璞静静发愣,于寂寥之境倍感荒凉。

自出关后,她越加怀念往昔。物是人非,有些人与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可她的神思游离,显然不合时宜。

四周弘旷,万籁无声。微风徐徐,招惹枝叶飒飒,夕阳下,葱郁的翠绿色涂抹在浅淡的画幛上,霞巘烟峦,蒸腾暮光,彼此交织出薄薄紫雾,牢牢笼罩住一切风景。

太璞抬头,大椿极高,了望不见尽头。

越低处的枝丫越短浅,一层复一层,重重叠叠,仿佛一座大山之倒影。

她想起自己作为少司命时,就爱站起身来扯下一叶,然后噙在唇畔吹奏古乐。

情不自禁地,太璞顺着回忆折下几片。

古乐是没精神演奏的,她只不过含在嘴里咀嚼几回,再覆盖手指伤口处。

掌心像是一方沃土,以水为花,结灵珠为果。

比起从前,珠子稍稍肥了些,外层还裹了柔软外衣,想必这些变化多少归功于她,归功于她的牺牲,受益于她的血肉精气,终于滋养得灵动可爱、生机勃勃。

真疼啊。

药汁沁入血肉,激起一阵颤栗。

施展幽求术,魂魄所流之血,实为本体之元炁,不可轻易亏损。太璞不可能不着急,深怕被这颗没心没肺的灵珠蛋子拖累,害得自己真会化作春泥,丧失辛苦攒下的修为功力。

怎料,多虑了。

眨眼间,太璞惊觉异样,识海骤然清明,一扫方才的迟钝窒息感。春水涣涣,潺湲流动,洗涤四肢百骸,令人不复方才的虚弱,倏忽充沛了力量。

她应该做对了什么。

不及细想,耳畔听闻袅袅歌声。

“明月清风,良宵会同。今夕不饮,何时欢乐。”

“绿樽翠杓,为君斟酌。缤纷顾盼,为王歌舞。”

“……”

歌词婉转,音色缱绻,从远方随南风而至,娇媚中不无魅惑之意,有种蛊惑志士颓废,诱导战士沉溺的靡靡味道。

太璞诧然,周遭景物明明白白告诉她,这里是她短暂生活过的世界,是渡劫时的一场历练,是出了没羽忘川,依旧会做的一场空梦。

既然身处免山之地界,神庙附近又怎么会歌唱这等艳丽歌曲?

一境一象一世界,一石一火一盏灯。

从何而来的歌声啊~

她真的是故地重游吗?

一时千头万绪,太璞犹豫起来。

莫名的感伤,仿佛一触即破的泡沫,不知从哪里来的委屈,氤氲了她的双目。

那些动人的歌声唱曲,像被什么力量隔开,变得格外细碎与微弱。但正因为听得模糊,引得她无比烦躁、焦虑,竟非常非常地想要寻觅其源头。

一境一象一世界,到底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恐怕还是基于她的记忆所营造的虚假时空。

太璞才一念起,眼前便如流星滑落之速,悄然出现一座空馆华庭。

这里是……

措不及防之下,未待完全反应之际,她的两鬓先一步渗了薄薄冷汗,并汇聚成一股寒流,伴随泪水,坠落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