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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空荡。

些许落叶沾在中门前,但是府中连一个洒扫的下人都没有。

这座府邸,空了。

奚挽君感觉心脏上好像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不愿意相信桑渡远真的抛下她就这么走了,一路闯进了春归院。

可还是没人。

主屋、书房、小厨房,一个人影都没有。

“夫人……”北曦心疼地看着她。

奚挽君回过头看向她们,“你们早就知道了?”

汪妈妈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好孩子,他若是不走,你怎么能死心呢?”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眶发红,本是隐忍着,奈何第一个字说出口就已是泣不成声:“他、他真的不要我了……”

汪妈妈看着挽君长大的,将她视如己出,如何能不心疼,将人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脑勺,“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

“妈妈,我……”她哭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一句道别都不留给我,他的心怎么这么狠。

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他怎么能骗我……”

北曦也红了眼,“夫人,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了,他不在,一切怎么会变好。”她的心止不住发痛,一想起从前与桑渡远在这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整个人的血都被抽干了。

从前两人之间的欢声笑语,好像都化作了云烟飘散,不复踪迹。

“……”

“……”

奚挽君哭到整个人的状态都麻木了,汪妈妈担心再哭下去她会受不了虚脱,才将人带出了桑家。

只是奚挽君如何都不肯上车,只想一个人沿街走回去。

汪妈妈见外头张灯结彩,游人络绎不绝,希望这种热闹的气氛能让她的情绪缓和些,便让马车在后头跟着,等奚挽君走累了,再上车回庄家。

上元佳节,本该是与家人欢聚在一块,大街小巷都热热闹闹的,每家每户都是结伴出行,奚挽君这样形单影只,倒成了佳节里头的另类存在。

她抬起眼,目光从一张张幸福灿烂的笑脸上移开,再抬头,处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喜庆得不行。

“这位夫人,要不要买一只灯笼回去?”

一个灯笼铺子的商贩将她拦住,堆满了笑容介绍:“上元佳节,买灯笼图个好兆头,郎君若是科考,吉星高照,有希望能高中,前些年在我铺子里买过灯笼的人家,都高中了。”

“不用了。”奚挽君神情落寞,一旁的老板娘将商贩拉住,“你什么眼神,这一看就是个小姑娘,应当还没嫁人吧。”

“可她这打扮不是妇人打扮嘛。”商贩打量了一番,悻悻然收回了手。

奚挽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迈动脚步,只是感觉好像有千斤重的沙袋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寸步难行。

另一条道上,正好传来马车轴滚动的声音,卷起一阵风尘,奚挽君往旁边避让了些,马车却停了下来。

“姐姐?”

车窗帘被女人轻轻撩开,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随即下了车来,走到了她面前。

“姐姐,我还以为你前两日跟着桑家一块去潭州了呢,没想到,你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前途。”

奚明珠笑了声,嘲讽地摇了两下头,“桑家大祸临头,你倒还是高高在上,妹妹都不知是夸你明哲保身,还是太过自私。”

奚挽君冷冷看着她,“我自私还是明哲保身,与你有关系?”

“姐姐可还真是无情,妹妹方才还跟着爹、娘、郎君一块为全家祈福,也顺便替姐姐也求了求。”奚明珠回头看向了车内,奚桦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她,又冷漠地移开了眼。

蔺黛不屑地笑了下,没说话。

梁无端倒是热切地看着这边,可惜没引起奚挽君的关注。

“我向月老求愿,让姐姐你快些再找一个佳婿,最好是像前姐夫那样爱你、护你。”奚明珠用帕子捂住嘴,又笑了几声:“只希望这一次姐姐再嫁,别嫁个这么倒霉的。”

奚挽君攥紧了拳,面上强扯出几分笑意,“那我也祝你,更得郎君宠爱,早日怀上一个孩子,只是这一个孩子,姐姐我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胎死腹中,到底是折福的,姐姐还是希望妹妹你能够多活几年,说不定等到那时候,你家表兄能够回心转意,纳你做妾也不一定。”

“你!”奚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她,“你个丧门星,克死了你娘,还将你夫家克出了京城,桑渡远被你克成了丧家之犬,背井离乡,早晚得死在外头。”

“啪——”

奚挽君抬手便抽了她一巴掌,死死盯着她,“奚明珠,我娘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你在奚家这些年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娘赚来的,不要逼我让你们现在就与我对簿公堂,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成了阶下囚,别指望我念旧情给你们送断头饭。”

“贱人!”奚明珠扑上来,就要与奚挽君厮打。

梁无端连忙下车抓住了她,吼道:“够了,你难道想让别人看我梁家的笑话吗?”

奚明珠气得甩开了他,狠狠瞪了眼奚挽君,骂道:“扫把星。”

梁无端皱着眉,看了几眼奚挽君,神情缓和了些,“姨姐,不好意思,是我平日太骄纵奚明珠了。”

“妹夫多礼了。”奚挽君深吸一口气,看着车上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提醒:“我不希望你做糊涂人,奚明珠先前与蔺家那位公子有过一段情,奚明珠的身子应该很难有孕,她先前打过胎,你若是想查,应当还是可以查到。”

梁无端愣了,他知道奚明珠不是完璧之身,却不知她是与自己的表兄偷情,毕竟蔺羡之与奚挽君之前的往事他了解一些。

没想到,奚明珠竟然还怀过蔺羡之的孩子,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也顾不上和奚挽君聊天,转头就冲上了马车,狠狠甩了奚明珠一巴掌,骂道:“你才是那个贱人!”

奚桦和蔺黛都懵了,连忙起身劝架,哪知道梁无端气性这么大,将二老甩出了马车,扯起奚明珠的头发就开始与她互殴。

“夫人,咱们回去吧。”汪妈妈看了眼马车里的乱剧。

奚挽君收回了视线,最后看了眼繁华的街头,坐上了马车。

……

寒冷的晚风夹杂着雪,洋洋洒洒吹进了客栈,大焱守在桑渡远的屋子里,桑护疆和卿扶凤轮番看了好几回。

人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找来的大夫都说是身上本来就受了伤,又受了恶寒,加之心内伤痛悲郁难解,让桑渡远好些日都高烧不退,饭菜都吃不下去,还是卿扶凤将米磨成了米浆,给他强行灌了下去,才勉强将命吊住了。

“都这副德性了,还让我们带着他离开京城。”卿扶凤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还是在眼眶里头打转。

桑护疆将屋子里的门窗闭了,把女人搂进了怀里,叹息:“你应当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儿子,他不舍得拖累挽君,可挽君哪这么容易死心,只有咱们走了,她才能好好生活下去。”

卿扶凤抹了把泪,“是咱们对不住挽君。”

“都会好起来的,不管是远儿,还是挽君。”桑护疆沉沉地看了眼躺在床上噫语着的桑渡远。

赶往潭州的车马不休,赵亦寒和李逢生提前让人打听了潭州的情况,了解当地的民生还有官员的具体情况。

等桑渡远意识清醒了些,能够坐起来了,赵亦寒和李逢生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抽空去看了桑渡远,才发觉原来生龙活虎的人已经瘦削了一大圈。

若不是这些年的相伴,赵亦寒都快认不出眼前这个脸颊微微凹陷,眼下一片乌黑,精神极度萧条萎靡的男人是自己的弟弟了。

桑渡远的身边没了奚挽君,他从没说过一句难受,也从没说起过奚挽君,可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他的心痛,只是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去提起,以此来加速结束他这段感情痛苦的时间。

又过了好几日,他们的车马终于到了潭州。

桑家被没收了钱产,如今的家底不再如先前那般可以任意挥霍,三房跟着桑护疆夫妇一起,在潭州看了一处便宜的宅子,也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等桑渡远的身子彻底没大碍了,才正式上任,只是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不再如从前一般吊儿郎当。

白日里,桑渡远跟着赵亦寒在潭州熟悉民情,夜里又按时归家,一段时日下来,就连老夫人都说桑渡远比从前成熟沉稳了许多。

卿扶凤看破不说破,桑渡远背负着一家人的生计,又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姑娘,不是越来越成熟,而是被迫成长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着,远在另一头的京城亦是另一片风光。

奚挽君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绝英阁打理安顿好,晚枫成了绝英阁的总管事,宁管事配合他又挑进来了两个新任管事。

绝英阁的生意越发红火,每日光是接待客人,晚枫都应接不暇。

奚挽君又跟着挑了些新的伙计,打算带着李福双和大小花和这一帮人一块去京城以外的州县开分店。

庄家两父子自然是支持奚挽君多出去走走的,只是听到她决定去哪开分店后,又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奚挽君开分店的地方,定在了潭州。

谁在潭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奚挽君这几个月的状态的确不好,恍恍惚惚,庄家父子商量了几日后,还是没阻拦,亲自送奚挽君上了船。

庄采黠交代了很多鸡零狗碎的事情,庄悯生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抱了奚挽君一下,说了句:“别让自己后悔。”

上一次奚挽君这样远行,还是在去平江府的时候,身边只有北曦、东瑞,还有一帮船员。

这一次,孙望由担心她精神不好,主动提出要去潭州帮她一块开店,还有赵明诗,她知道这次桑家落魄还有韩王的手笔,毅然决然从韩王府里搬出来,住在了庄家。

后来奚挽君决定去潭州,她也决定跟着一起去。

这一行已不算孤单,奚挽君却还是在船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虞扶摇。

自从上一回在冉檀塔救下了官家,虞扶摇只在绝英阁出现过一两次,与她打过照面又走,好似是因为淮南最近不太平,淮南王又病了,他时常得回去现身,打消底下人的顾虑。

她不解此人为何会出现在绝英阁的商船上,虞扶摇却只是笑笑,解释潭州有给淮南王治病的药材,所以正好顺道同她一块去潭州。

去潭州走水路,耗费了小半月,许是先前情绪的积攒,加之操劳,这一次奚挽君在行船途中大病了一场。

孙望由和赵明诗也晕船,吐得不行。

只剩下虞扶摇一路细心照顾奚挽君,跟着他们一块来的伙计们都看在眼里,又见过李福双将分红拿给虞扶摇,便以为这是奚挽君的丈夫,私下见到他还喊过老板或是东家,他也都没否认过,自然就顺理成章确认了这事儿。

商船沿着黄河终于入了潭州内,一行人浩浩荡荡,声势过于浩荡,还没下船多久,就被官差请进了衙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