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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和马湘兰有过这样一段情缘!”听完林朝生的叙述,谭小洛先是震惊,后又恍然,“这么说来,你才是马湘兰喜欢的王稚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朝生。她没上过学,但挺爱看书,对秦淮八艳的事颇为了解。

“不知道!”林朝生徐徐道:“王稚登这个名字是我随意编的,当时不知道有这个人,她和王稚登的故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我和她相识不过数日,她对我的感情,应该没这么深吧!以她的气度才学,找到好的归宿,应当不难,可惜了!”想起马湘兰,他不由婉惜,如此聪慧出众的才女,最后竟孤独终老,实在不应该。

谭小落啧啧称奇,“竟和秦淮八艳之一的马湘兰有过感情!”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提到秦淮八艳,林朝生又想起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讪笑道:“秦淮八艳,我都曾见过,不过,只与其中三人相识。印象最深的,还是马湘兰!”

崇祯十五年,林朝生重返秦淮。河水清澈,繁华依旧,河边的景致却发生了很大变化,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不似当年模样。那个曾经带他遍游秦淮的佳人,也已逝世数十年。他打听到马湘兰的安葬之地,第一时间去祭拜了这位给他留下了深厚印象的才女。

祭拜完马湘兰后,他故地重游,将当年马湘兰带他走过的地方,全部仔细重游了一遍。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他还清晰记得那位少女清丽的身影,清秀的面容,清脆的笑声,仿佛她就在自己身畔,可暮然回首,伊人已逝,繁华的街巷中只有他孤身一人。

“你不会和她们……都有过感情吧?”谭小落惊讶地猜测。

林朝生尴尬地笑笑,“不算有感情,只是,她们对我产生过些许好感。”

“快给我说说!”谭小落顿时来了兴趣。柳飘飘一言不发地看着林朝生,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很好奇。

林朝生回忆道:“崇祯十五年,我重返秦淮,途经扬州府泰州时,路遇一伙马贼入室抢劫,他们没抢钱财,抢走了一名女子,我半道出手救下了她。那是个极为貌美的年轻女子,娇美不可方物,她的美貌,是我生平仅见。”

“有这么夸张吗?是谁?”谭小落好奇的打断了林朝生。能让活了600多年的林朝生给出这样的评价,该是何等的惊艳?

林朝生道:“那种容貌,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丽人,但至今无人能出其左右。她叫,陈圆圆。”

“陈圆圆?”谭小若惊讶地叫出了声,片刻,恢复了平静,惊疑道:“她该不会……喜欢上你了吧?”英雄救美的桥段,往往伴随着以身相许。

林朝生腼腆地点了点头,“获救之后,她对我心生好感,虽没明说,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了委身之意。得知我要去应天府,她便想跟着我,她说她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从小在梨园长大,因貌美,遭地方豪族觊觎抢夺,冒着兵火一路从姑苏逃至泰州,现寄宿于朋友家。我自然不会答应她,婉拒她后,我将她护送回住处,便离开了。我离开后不久,她竟又遇劫匪,被外戚大臣田弘遇派人劫运入京,献给了崇祯帝。当时的大明内忧外患,面对国破家亡,崇祯帝无心逸乐,她只得返回田家。之后田弘遇又将她送给了吴三桂。不过,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了。”

谭小落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林朝道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卞玉京。”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谭小落瞪着好奇的眼睛问。

林朝生道:“和陈圆圆告别后,我来到了秦淮河,在河畔一家客栈住下。一次用餐,偶然在旁边酒桌上听到了关于卞玉京的传闻,桌上客人称她才貌双全,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书法绘画,一手兰花,画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听到他们的描述,我想起了马湘兰,同是才华横溢的才女,同样沦落风尘,我不禁对卞玉京产生了好奇。后来打听到她是鸳鸯楼的头牌,便主动上门拜访。”

“卞玉京当时是名动一方的花魁,她接见之人,要么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要么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名仕。我往返鸳鸯楼数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到一个约见的名额。见面那天,鸳鸯楼门庭若市,数十位约见的文人雅客齐聚一堂。我原以为拿到名额就能见面,不曾想,这只是开始,想见面,还得在一众文人雅士中谈诗作赋,展露才华,让掩在帘子后面的花魁观察,花魁相中了,才有见面的机会。”

“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其他人都在谈笑风生,讨论诗词歌赋,只有我呆坐一旁,无所适从。坐了不到一刻钟,我实在难受,便想离开了,刚起身,卞玉京的丫鬟从帘子后走出来叫住了我,说她家小姐想单独见我一面。”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的被领进了厢房,和她认识了。人们都说卞玉京冷艳高傲,我却没这种感觉,只觉得她温婉娴静,善解人意,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让人舒适。交谈中,我了解了她的身世,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大多都是可怜人!卞玉京出生于官宦家庭,有着不错的家世,可惜父亲早亡,家道中落,她与妹妹无依无靠,便到秦淮河上卖艺求生。在她身上,我恍惚看到了马湘兰的影子。”

“那天我们对饮小酌,畅聊到了深夜,席间,她展露了各种才艺,与传闻一样,她的确是才色双绝,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眼看快进入四更天,我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谭小落露出失望的表情,“这就没了?她没挽留你?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柳飘飘瞪了她一眼,“你想要发生什么?”

“没有,”谭小落嘻嘻一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故事有点稀疏平常了,根本就没看出什么?”

“还没说完。”林朝生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第二天一早,她的丫鬟找来了我的客栈,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香囊。她说她家小姐与我一见如故,想继续与我促膝谈心,戌时四刻,在昨晚的厢房等我。没等我说话,她便匆匆离开了。”

“我看着香囊出了神。那是个散发着淡淡兰香的桃形黄色香囊,香囊上用红线绣了一幅精美的双鱼图案,看到香囊,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拆开了那封信,信上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句娟秀小楷写的诗,‘金陵城内多烟雨,只愿得一撑伞人。’”

谭小落露出了向往的笑容,“古人表白都是这么惬意浪漫的吗?后来呢,你赴约了吗?”

林朝生摇头,“赴约,即是答应。我怎会赴约,后来我搬离客栈,再未去找过她。本以为与她再无联系,谁知两年后,我们又在机缘巧合下见面了。”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军攻入京城,崇祯帝自缢殉国,大明王朝就此覆灭!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朱由崧,张献忠,先后于南京、成都称帝。多方势力交汇,一时间,兵连祸结,天下大乱。第二年,清军攻入金陵,我路过金陵,与她在兵荒马乱中相遇了。清军攻入金陵后,四处网罗江南美女献给主帅多铎,为了躲避抓捕,她换了一身道服,乔装成了道姑。当时我没认出她,她先认出了我。”

“我们相聚后,她喜极而泣,哭泣着向我倾诉这两年的坎坷不易,欣喜之下,大胆向我表明了爱慕之意,想与我再续前缘,我婉拒了。”

“她居住在苏州虎丘,金陵待不下去,便想回去。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便亲自护送她回去。将她安全送到家后,我悄悄离开了,此后,我们再没见过面。许多年后,听说她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吃斋念佛,于康熙四年,在无锡惠山病逝,享年42岁。”

林朝生语毕,谭小落怅然,悠悠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多情总被无情伤!你说说你辜负了多少人?”她不由埋怨林朝生,接着叹惋道:“她们只有几十年的光阴,几十年的时间,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其实可以成全她们的!”如果可以,她希望林朝生能接纳这些可怜人,给她们一个完好的结局。

林朝生叹息道:“这不是时间问题,感情贵在真挚,我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她们。”

听到这句话,柳飘飘眼中悄悄闪过了一丝黯然。

“喂,除了她们,一定还有很多相似的人吧。快说说,快说说!”谭小落精神抖擞,越听越想听,她很喜欢这种凄婉浪漫的古风爱情故事。

林朝生苦笑,“是还有许多,但好多都记不清了,到此为止吧!”她对这几个人印象深刻,记得比较清楚,其她人也还记得一些,但不愿多说了。

“别啊,继续说,继续说!”谭小落兴致正浓,不愿就此打住。

柳飘飘道:“差不多行了,别那么八卦,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柳飘飘表情严肃,谭小落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在阳台外站了一会儿,毛琳口舌有些干燥,便回屋找水喝。她拉开马小倩家冰箱,拿出瓶装橙汁时,目光突然被吸引了。冰箱的上层竟摆放着许多剩菜剩汤,有鱼,有虾,有猪蹄,还有时蔬排骨汤。马小倩不做饭,更不会做这些东西。她拿上两瓶饮料,关上冰箱门,疑惑地走出厨房,回到了阳台。

毛琳靠上护栏,把橙汁递给马小倩,好奇问道:“冰箱里那些菜,是谁做的?”

马小倩一怔,顿了两秒,撒谎道:“我姑妈昨天来,自己买菜做的。”

毛琳露出怀疑的目光,面带笑意地盯着马小倩,“不老实,昨天我在福临桥碰到你姑妈了,她约了朋友在那边吃饭打麻将,告别前,她还让我有空多来陪你。这菜不可能是她做的。”

马小倩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关键时候居然遇到这么巧的事。

毛琳若有深意地笑了,“老实交代,谁做的?你家里,是不是藏人了?”

“瞎说什么呢。”马小倩矢口否认,脑子开始飞速运转。一瞬间,她想到了向毛琳坦白。

单靠马家没法对付张合,联合毛家是势在必行的事,毛琳是联系毛家最好的桥梁,林朝生的事迟早要摊牌。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感情纠葛,毛琳能接受林朝生的身份吗?马小倩思索着,犹豫着。

毛琳打趣地调侃道:“你一向很坦率的,突然这么扭扭捏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

马小倩不语,半响,长舒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了。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看向毛琳:“是林朝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