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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新雨过后,江州城内,处处如新。大大小小的马车从城外驶入,又排成长龙般往同一处去。

怀府门口,鞭炮齐鸣,仆从和侍卫们候在两侧,刘嬷嬷同吴嬷嬷皆身着紫色衣裳,身后站着些侍女,皆面带喜色,热情地迎接着贵宾。

府内庭中,风亭水榭,烟柳花树之间,统一着装的素色侍女们整齐有序,穿梭其间,招待宾客入座。

今日虽为怀夫人寿宴,来的却大多是怀老爷的昔日同僚和平日交好的书友,其中不妨携妻带子。因而府上提前准备了两间宴客的厅子,男客女客分席而坐。

郁枳今日领了照看小晚芦的任务,早早地便陪着小姑娘穿衣洗漱,来到宴请女客是乌稚堂,安静地坐着。两姐妹此刻都着着粉绿软纱荷叶罗裙,头上还系着荷花丝带,倒更像是两个出水芙蓉般的小仙子。

晚芦还有些许困倦,依着郁枳的手臂打着瞌睡。天气已然有些炎热,桑桑则半蹲在两人身后,轻轻打着扇。

门口叮叮咚咚地一阵响,一群各色衣裳的贵女,拥簇着往内走。走在靠中间的女子,衣着最为华贵,满头珠玉金钗,神色倨傲,倒像是被周围的人众星拱月一般。

“哟,我当这是谁啊?原来是赖在怀府不走的孤女。”

瞧见左侧坐着的女子,她眸底一亮,嘴角勾起些不怀好意的笑来,随即便讥笑道。周围一众人闻言,眼中尽是不屑和嘲讽,捧场般地也跟着笑起来。

郁枳本来还认真地盯着手中这道金丝蜜枣,听说是拾味轩供给的。乍地听见一阵刺耳的声响,不免也抬头望去,便对上了一群讥讽的目光。

郁枳盯了她们一阵,细细打量一番,眼光从中间那女子脸上划过,转而又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盘中。

“怎的,和那孟媛打了一架后,你这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居中的那女子,瞧见郁枳反应如此平淡,眼底倒是划过一丝不满。她径直甩开身后一群人,走到郁枳面前来。

“还是说,当真是被怀家好好教训了一顿?”

她语气愈发刻薄,又幸灾乐祸地追问。

郁枳终是有了些反应,她放下手中的碟子。抬头瞥了眼这盛气凌人的女子,又慢慢转身,有些疑惑和无奈地对着桑桑道:

“她难道看不出来,我不太想搭理她吗?”

桑桑眼睛微微瞪圆,嘴巴讶异地微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那位被气得面色发红的贵家女子。桑桑吞了吞口水,凑到郁枳耳边,缓缓答道。

“小……小姐,她是是许太守家的嫡女,许凌云。”

“哦,原来是许小姐,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听说是被太守送往徐县养病了?现下病可好些了?”

郁枳恍然大悟,脸上又浮现出些关切来,定定地瞧着身前的许凌云,像真的不知道内情一般。

许凌云面色一变。估计全江州城的贵女都已然知晓此事。她其实,并非是因病被父亲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养病,而是被她那继母和她那好女儿联合做戏,给摆了一道。

想到此事,她心中怒意难消,此事居然也传到了这孤女耳中,她眼底更是难堪起来。

“许小姐,还是先落座吧,若身体不适,你父亲又得送你回徐县了。”

郁枳像是没瞧见她有些扭曲的脸色,脸上又挂着笑意,动了动空闲的左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许凌云咬了咬牙,终还是吞下心中一口恶气,瞧着她脸上虚伪又敷衍的假笑,狠狠瞪了眼,随后便转身,气呼呼地坐到正对着郁枳的位子上。

“诸位也赶紧入座吧,寿宴也快开始了,想必各位夫人,也该过来了。”

郁枳依旧得体地笑着,提高音量,朝门口淡淡道。那些还在看热闹的贵女,闻言,也纷纷收起脸上的笑意来,慌张地赶紧落了座。

果然,不消片刻,门口便又传来热热闹闹的声响。这回,先入内的,是怀府的一众侍女,手上端着些茶点,将各案几铺得满满当当。

随后,便是一群衣着华贵、年近三四十的贵夫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怀夫人,和那太守夫人王氏,她身旁,还跟着一身浅色衣裳的许凌梦。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虚伪。

甫一踏入门中,原先安坐的贵女们便即刻悉数起身恭迎自己母亲们。郁枳也赶紧将小晚芦提溜起来。小姑娘被猛地一拉,懵懂地睁开眼,脸上睡意残存。

怀夫人路过她们时,还颇为嫌弃地瞥了眼正在擦口水的小晚芦,收回眼暗叹一口气,真的没眼看。

各位夫人们都落了座。怀夫人居左,王氏居右。几位同怀夫人为至交好友的夫人,先恭贺了几句,怀夫人眼底笑意愈发浓厚。

彼时,王氏却突然出声道:“夫人,我家小女凌梦,知晓您昔日为武将,几日来勤学苦练,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支剑舞贺寿。”

“哦?那真当是有心了。”怀夫人心中嫌弃,面上却依然维持着笑意,故作震惊地道。

“凌梦,还不快些去?”

王氏面色一喜,眼底俱是笑意,赶紧朝坐在许凌梦递过去个眼神。

许凌梦脸上娇羞,起身走到厅堂正中间,朝怀夫人笑道:“夫人,凌梦便献丑了。”

许凌云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地看向自己那造作的妹妹,心中全然是嫌弃。

一侍女迅速递上来一把青玉长剑,剑身通透如冷镜,在室内光线之下,泛着银白色光泽。

倒是把好剑,怀夫人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赞赏来。

许凌梦心中一喜,朝一旁的乐师递了个眼神。笛声响起,全场皆静,唯有厅堂中心,白衣女子翩然起舞。只是笛曲气势磅礴,舞曲则略显阴柔,步步漂浮,利剑在握,却犹如软丝。

怀夫人不免有些失望,剑是把好剑,可惜无法在战场之上开疆拓土,却被用来讨好他人。

许凌梦已然有些吃力,最后将剑收入怀中,笛声止舞曲尽,她也累的有些出汗,但仍维持着贵女表面的优雅,朝怀夫人微微施礼,面色带着得体笑意。

周遭的贵女们,无武官之后,却也能看出这剑舞得不伦不类,但碍着太守的面儿,倒也稀稀拉拉地响起一阵掌声来。

“夫人,此剑,是凌梦在青州各地特意求来的,特为夫人贺寿。”

许凌梦脸色稍有不虞,但仍忍着,脸上带笑,将剑收入剑鞘中,双手捧至怀夫人面前。

怀夫人嘴角还是维持着笑意,但眼底却透着几丝意味深长。她指尖,在剑鞘上轻点几下,随后笑声道:“许小姐有心了,刘嬷嬷,且帮我收起来罢。”

许凌梦眼眸瞬间划过一丝异彩来,欣喜地将剑交给一旁伸出手来的嬷嬷。

既有了许凌梦送上好礼的先例,其余贵妇和贵女,便不约而同地,纷纷献上自家的贺礼。从美玉珠宝到字画书籍来,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郁枳和晚芦也颇为好奇地,一件一件瞧着。晚芦时不时还评价两句,不满地小声嘟囔着:“怎么地就没个新意?我都看烦了。”

这话却被离得近些的王氏给听个正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算计来,朝身侧一静坐着的贵妇人递了个眼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