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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曦刚绽放出微弱的光芒时,项辰终于醒了过来,这几日他虽昏昏沉沉的睡着,但体内几股热气翻翻滚滚,人异常难受,好几次想要大喊出声以舒郁闷。

但昏迷前,姝儿担忧愁苦的面容总在他眼前晃悠,他怕她担心,便强忍着,一直用自己的内息疗伤,直到今早,他将全身经脉打通,人瞬间轻松了下来,眼皮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重,慢慢的便苏醒过来。

项辰从床榻上坐起,感觉体内任有一股劲力在横冲直撞,但力道微弱,他盘腿而坐,运功导气,只一炷香的功夫,那股劲力被他体内更强大的内力融合,内息周流,气定神闲,玄天心法,他终于练至最高一层。

顾德才见项辰醒来,惊喜交集,恍若梦中,他亦步亦趋的跑到项辰床前,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陛下,您终于醒了!”

项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姝儿的寝殿里,昏迷前的记忆滚滚而来,他忙伸手拉住顾德才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姝儿呢?”

顾德才忙压低声音:“娘娘在外室,她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陛下千万不要吵醒她。”

项辰一脸迷惑,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问:“朕昏睡了多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德才将这几日的事,事无巨细,一一诉说给项辰听。

项辰听完,立刻穿了鞋子,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一个健步冲去外室,只见空落落的大殿里,添了一张蓝色的书案,一叠叠奏折高高的堆在书案上,姝儿端坐在书案前,左手撑着头,右手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手上还握着一支朱批,疲累的睡着了,娇如海棠的睡颜在烛光的映漾下,煞是娇弱。

项辰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疼惜之情,他一步步的向她走近,顾德才疾步走到他身旁,低声道:“陛下,娘娘这几日殚精竭虑食不下咽的,如今好容易睡着了......”

项辰举起手制止了顾德才的话,他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的坐到了姝儿身畔,他依稀记得自己发狂时差点咬舌,姝儿为了救他,将手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当时痛得狠了,那一口也咬的狠了,如今看着她缠着厚厚纱布的手,只觉得心痛的快要滴出血来。

姝儿左手一滑,头往下掉了掉,人一下子惊醒了,项辰以为是自己惊到了她,暗恨自己情难自禁,谁知,姝儿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项辰,而是慌乱的扯开右手上的纱布,右手上的牙印不但没有结疤,反而溃烂的越发严重,整只手都变成了黑色。

“你的手!”项辰惊叫道。

姝儿因右手灼痛醒了过来,此时才注意到身旁的项辰,见他醒来,姝儿瞬间忘了手上的伤痛,狂喜得几乎哭出声来。

项辰忙将她揽入怀中,心疼地哄道:“顾德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是我大意了,害你受苦了,如今我醒了,一切有我。”

姝儿抹去脸上的泪水,抬眼望着项辰,面色凄然:“项辰哥哥,我哥哥复仇心切,误入歧途...”

项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紧紧地箍着她:“什么都别说了,看在你和舅父的份上,这次,我仍不与他计较,但若有下一次,我不可能再饶他。”

姝儿真心感激:“待此次兵祸平息,我立刻就召哥哥进京,我会想办法约束他的。”

项辰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赵萧,他握住姝儿右手的手腕,看着她溃烂发脓漆黑肿胀的右手,急道:“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姝儿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她明明消了毒,涂了金疮药的,为何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溃烂?

她突然想到那日项辰咬她时,嘴里有毒血残留,那毒血随着她的伤口进入了她的血脉,她惊恐地看向项辰:“是一品红,那日你吐了许多毒血,我们急着为你逼毒疗伤,忽视了你嘴里还有残留的毒血,后来有太多的事要我去想,我竟大意地没再去看伤口。”

姝儿始终未提他咬她之事,所以项辰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姝儿也中了一品红的毒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立刻为你逼毒。”项辰心里着急,忙扶着她站起,想要进内室为她运功逼毒。

姝儿刚一站起,就一阵晕眩,忽然小腹一阵急痛,她这才意识到早在不知不觉中,一品红的毒已通过血液,进入她五脏六腑,这毒本是项辰体内的残毒,毒量稀少,她只要及早发现,服两贴解毒汤药,便能无事。

可偏偏这几日宫中巨变,她忙的无暇自顾,加之数日前,她为了给项辰逼毒,内力消耗殆尽,这几日又日夜忧心,食不下咽,使得体质孱弱,如今这微量的毒素,竟也能成为致命一击。

项辰见她痛得脸色惨白,额头出汗,忙将她抱入寝殿,运功逼毒。

项辰内力醇厚,毒很快就被他逼了出来,但是小腹的剧痛却丝毫未减,并且下体开始流血,姝儿连忙运功想要护住宫体里的孩子,但已经晚了......

项辰见状不对,连忙传召了太医,可太医赶到时,姝儿下身已经流血不止,太医赶紧给她扎针,项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扰的太医。

过了许久,太医才收了针,向项辰请罪:“臣医术不精,保不住娘娘腹中胎儿,还请陛下降罪。”

太医的话就像一道惊雷,自项辰头顶劈入,他只觉得全身的肉被一把钝刀反复的割着,很疼,很疼,疼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还是强按住的抑制住那股疼痛地感觉,颤抖着声音,问:“你不是太医院的翘楚嘛,皇后已有四个月身孕,胎象应该已经稳固了,怎么会这样?”

太医的头紧紧地贴着地板,诚惶诚恐地道:“娘娘虽然怀孕四个月,但她体质孱弱,这几日又过度忧思,如今毒虽然被逼出,但娘娘的元气也损伤严重,无力护住体内胎儿,臣无能,保不住娘娘腹中胎儿。”

项辰在那边恍惚的摇头,似是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不可能的,姝儿内功精进了那么多,即便近日吃的少了些,但也不至于孱弱至此。”

顾德才含泪跪下:“前几日娘娘为了给陛下逼毒,用尽内力,老奴早已觉得她神色不对,但这几日实在无暇他顾,若能早些发现,若能早些......”

顾德才再说不下去,唉声哭泣起来。

就在太医请罪,顾德才大哭之时,姝儿下身突然大量出血,芷兰连忙道:“娘娘见红了!太医,赶紧给娘娘诊治啊!”

几乎是一瞬间,鲜血就将姝儿藕色的衣裙染成了一片鲜红,项辰看着这鲜红的颜色,只觉五脏六腑在翻搅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将真气输入姝儿的体内,而太医也慌忙施针,在项辰强大的内力源和太医高超的针法之下,胎儿虽然没有保住,但是血总算是止住了,姝儿的性命保住了。

太医见姝儿性命无虞,但项辰依然不停的在为她输入真气,便劝道:“陛下,娘娘已无性命之忧,您的真气虽与她一脉相承,但毕竟男女修炼有别,危急时刻或许能保其性命,但是输入过多,反而容易两股真气相冲,对娘娘玉体恢复并无太多好处。”

项辰听了,连忙收敛真气,将脸色惨白的姝儿抱入怀中。

顾德才见项辰脸色惨白,心如死灰,知他心里伤痛,想要与姝儿独处,抹着眼泪,将所有人都请出了寝殿。

待众人全都走出殿外,项辰再抑制不住隐忍多时的伤痛,一股鲜血自五脏六腑处集结而来,一口喷了出来。

他紧紧地抱着如人偶般毫无生气的姝儿,体内是翻江倒海的剧痛,体外是无数把钝刀凌迟的疼,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他抱着姝儿,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眼前却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全都是在浮戏山上的。

有他和姝儿一起练剑的,有他们嬉戏打闹的,有在山林深处他悄悄的将有些紧张的她拥入怀中的,还有姝儿趁他不注意,调皮的偷亲他脸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抓都抓不住。

项辰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他们的孩子,他那么渴望那个孩子的到来,那是他们两人的骨血,他想着,等孩子出生,大一些,他就将他送到浮戏山庄,让舅父舅母教导他武功。

他会指着那棵枫树,那片树林,那条小溪,告诉他,爹娘当年便是在这里练剑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的孩子竟然这样没有了!!!

看着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姝儿,项辰再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紧紧地抱着姝儿无声却悲痛地哭了出来。

两个时辰后,姝儿幽幽转醒,醒来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孩子,她立刻伸手去探自己的脉息,然后心往下沉。

项辰见她醒了,心中先是一喜,然后见她的动作,又见她眼角缓缓流出的泪水,心中更痛,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可他自己已然伤痛到极致,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她。

顾德才突然冲了进来,顾不上姝儿是睡是醒,急慌慌的奏报:“陛下,监察司急报,项岩在藩地起兵,高喊着陛下和娘娘已被淑妃毒杀,李相把持朝政,欲立齐王之子为帝。”

姝儿看着窗外亮透的阳光,静静的抬眸:“项辰哥哥,你该召集朝臣去勤政殿议事了!”

项辰看着姝儿谧静的双眼,心中剧痛,是啊,他该去勤政殿了,项岩一旦起兵,他必须出现在朝臣面前,以证明他好好的活着,是项岩为了谋夺帝位,胡言乱语,意图扰乱军心和朝政。

可他的妻子为救他而中毒,他的孩子因中毒而流产,他既不能守在妻子身边,也不能立刻为孩子报仇,满腔的愤恨,烧得他双眼通红,他孩子的命必须有人偿还。

项辰用温热的布轻轻地擦了擦姝儿因出虚汗而湿透了的脸,坚定的语声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太医说你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不会放过那些害死我们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