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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没人开口说话,也没人动作,寂静得可怕。

钦帝自知是把这些人吓坏了,主动解释。

“闵州水患,无人伤亡。可是数以百计的人流离失所,卖儿卖女。”

“你们在他们这个年纪,衣食无忧。他们背井离乡,啃树皮吃草根。”钦帝比划着自己腰间。

钦帝边说边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知道如果不能感同身受,其实很难理解别人的苦难。

他直接点名道:“太子,你以为失去妻子,就悲痛欲绝。可是流民里,多少人一家再也无法团聚。”

顾峥握紧拳头,只觉切肤之痛,莫过于此。

钦帝继续说:“老三,你为人向来懒散,鞭子抽身,可知道疼?流民中,青壮年被充作苦力,有地喊疼?”

顾齐一个激灵,今天早上他还被打了。

钦帝望向四皇子顾章说:“前几日,你冲着狱卒喊冤。别人可有处申冤?”

顾章低下头,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钦帝视线转到五皇子顾杰的时候,停住了。

良久才问顾杰:“老五,若有人贪桩妄法,导致如此惨境出现,该如何处置?”

顾杰心里咯噔一下,老实回答道:“按照律法,轻则流放,重则处斩。”

钦帝点点头,继续说起闵州的惨状。

闵州白米金贵,吃不起米的百姓,去吃野菜。个个面黄肌瘦,为了口饭吃,只能买卖子女。

“一个孩子,三袋米。”钦帝举着手指头,接着怒斥道:“只差没有易子而食。”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因为一个贪官,勾结底下无数的小贪官。

甚至,水患没淹倒百姓的房屋,他们却和土匪合作,强行把人赶出,掠夺钱财。

“利用钱财,沆瀣一气,断了流民喊冤的路。再利用这些钱财,自己饮酒作乐,盖着几百亩地的瑶池玉林。”

钦帝说完都不忍心,痛苦地闭上眼。

他们听了,也觉得身临其境般,闭眼就是流民们衣着褴褛,居无定所的样子。

钦帝恢复平静后,才说:“闵州偏远,朕没想到,居然已是人间炼狱,这是朕的错。老五,你愿不愿意去处置这些贪官?”

五皇子顾杰怔愣地抬头,他莫名不想接受。他想到闵州水患时,舅舅让他一定要把这件差事拿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钦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似是在考量。

“是,儿臣领命。”顾杰咬牙接下。

钦帝仿佛耗尽了力气说着:“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身居高位,也要懂得体恤百姓艰辛。上下一体,方能繁荣昌盛。”

底下的人羞愧得站着,特别是皇子们,生来锦衣玉食,如果不是这场变故,体会过无处申冤的绝望,也是不知他人之苦。

“回去吧,好好休息。”

钦帝看了一眼,觉得这次顶着压力整治他们,还是有些效果的。

裴思笛忧心顾峥伤势,带头拉着顾峥先走了。剩下几个人,也都紧随其后。

只有三皇子顾齐,使劲暗示自己王妃先出去等他。

钦帝疑惑的时候,顾齐扑腾一声跪下,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他龇牙咧嘴地。

“父皇,儿臣要请罪。”顾齐摆正自己姿势。

“何事?”钦帝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儿臣在宗人府时,以为您要惩治我们兄弟几人,是因为在民间有沧海遗珠。”顾齐越说越小声。

总管表情都失控了,三皇子这张嘴啊。

“滚!”钦帝面色铁青。

顾齐立马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跑,还差点撞翻一个侍卫。

王妃见丈夫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攥紧往宫外冲,仿佛后面是会吃人的猛兽。

裴思笛一路小心地牵着顾峥,像对待易碎的玉器般。

顾峥虽然身体疼痛,心里却暖洋洋的。

时间像是静止在这一刻,消散了所有的担忧,紧握的双手给彼此最可靠的安全感。

走到东宫院门时,侍卫早已撤退。

顾峥在门口站着,没有进去。

裴思笛抬头望他。

“你先进去,衡儿如果在院子里,带他玩会儿,我这……”

顾峥低头看看自己,一整个出逃的囚徒模样,怕吓着孩子。

裴思笛恍然大悟,解释说:“衡儿在皇祖母那。”

顾峥这才迈步往里走。

“太子殿下回来了,春桃,你去准备柚子叶。”

青羽眼尖,看到裴思笛牵着个人,但要不是看到顾峥这脸,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太子。

春桃本来无精打采在打扫,一听这话,也去瞧门口。视线扫到太子的时候,怔愣了一下,瞪起双眼。

春桃欲盖弥彰,赶紧奔向其他姐妹,一边跑一边喊:“太子殿下回来了!”

裴思笛忍不住大笑,催促顾峥:“赶紧去洗洗,不然太子殿下一世英名,就要没了。”

顾峥看她笑颜展开的样子,稍微放松了点。

春桃她们行动力还挺快,浴桶很快装满水,上面浮着柚子叶,她们弄好后,又迅速撤离。

顾峥去衣的时候,被束缚许久的手臂有点麻木,使不上劲。

好不容易脱下来了,看到自己手上的血痕,又觉得为难。

正准备喊全福帮忙的时候,门外吱呀一声,似是有人推门而入。

顾峥警觉道:“谁!”

除非他特意叫人,不然是禁止别人进来的。

裴思笛拎着伤药,还没反应过来,被顾峥这声吓一跳。

顾峥从屏风后过来,见到是裴思笛,讨好道:“没吓着你吧?”

裴思笛摇头,她总不能和一个伤员计较。

“怎么过来了?不会是……”

顾峥说着,从旁边拿起衣服遮住自己。

“给你涂药。”裴思笛没好气地说。

顾峥寸步不让说:“那你也要等洗完啊,哪有这种时候涂药的?”

顾峥这眼神,仿佛她是色中恶狼般。

一般来说,被这样讲,都会羞得跑出去。

裴思笛偏偏反其道而行,上前就拉开顾峥遮挡的衣服。

果然,目之所及,是比外衣看着更吓人的伤痕。除了手腕上挣扎的血痕,其他地方也有受伤的痕迹。

裴思笛还要继续看,顾峥躲避着。

“你让我看看。”裴思笛话语中已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