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霆重新被带上宣德殿的时候，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孟阮，想不到最后她还是愿意站出来帮宁家。
在儿子出事之后，他便对宁家汹涌而至的争议缄默不言了，他就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足以将当年的事情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时机。
此时他拖着沉重的脚铐，一步步走到文武百官面前，昔日威名赫赫的淮阳侯如今看起来也苍老颓败了许多。
“淮阳侯，当年你奉先帝之命前往瓦剌赎回皇太孙，回来却说皇太孙早已经死在动乱之中了，现在有人拿着皇太孙的玉符出来，指控你宁家曾经奉命诛杀皇太孙，可有此事？”
听到朝臣的询问，宁霆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上首咬紧牙关的三皇子，良久才点点头：“确有此事。”
不理会赵凌要杀人的目光，宁霆回忆起了当年的经过：“当年我奉先帝之命前往瓦剌和谈，力求将皇室宗亲并数千名官眷带回虞朝。
而皇太孙赵祁是惠武太子留在世上的唯一的血脉了，我在给朝廷的奏报里回禀了这件事，先帝大喜之下，命我不惜任何代价将皇太孙赎回。
只可惜在和瓦剌斡旋之际，先帝崩逝，而后瓦剌狮子大张口让虞朝用珉州来换，少帝便心生迟疑。
最后迫于朝臣压力之下，才答应划珉州和瓦剌互通有无，而此时，距离皇太孙被俘敌国已经过去了三年。”
当年先帝和少帝都先后派人去和瓦剌和谈，这些事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的，此时听到宁霆的话也皆是点头认同。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将皇太孙带回虞朝之后，少帝驾崩，朝野再次动荡，宁家也正在此时收到了新帝，也就是圣上的密令，要我处死好不容易归国的皇太孙——”
“胡说八道！宁霆，父皇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密令！”
赵凌不等他说完就炸了，冲下来揪住淮阳侯的衣领怒道：“你这是污蔑圣上谋朝篡位？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砍了你！”
事到如今淮阳侯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回身朝人群中的一个臣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火漆封装的密令。
“这是当年圣上命人私传给臣的，殿下要不要辨认一下上面的印签，还有当年传旨的证人如今也在宁家庄子里，随时能叫上殿来对质.......”
原来他早已经将这些重要的证据托付给了宁家的幕僚，之前抄家的时候自然是一无所获，此时人证物证具在，连三皇子也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孟少东家所说的了，我不忍为国捐躯的惠武太子还失去唯一的血脉，便放走了皇太孙。
而那些知道真相的皇族宗亲和官眷也因此被牵连，原本当年瓦剌已有修好之意，愿意将大虞掳走的臣民归还。
后来据说圣上私自派了使臣前往回绝，导致凶残的瓦剌人恼羞成怒，处死了那批无辜的官眷和宗亲。”
说到这里他眼底露出不忍，当年他没办法阻止皇帝，但是眼睁睁看着那数千人死于非命，的确是他这些年的心魔，此时让真相大白天下，自己也算为深重的罪孽赎罪了。
他直言不讳的承认让文武百官大惊失色，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不敢想象整个虞朝都会震动成什么样子。
而那原本就虎视眈眈的皇太孙，更是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太孙，他要回来即位完全是正义之举，只怕是朝廷都没立场再阻止他。
孟阮此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淮阳侯，“所以如今威逼朝廷的那个乱党，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皇太孙？”
宁霆点点头，“半年前我曾赴通州剿匪，得见那人真容，的确是皇太孙无疑。
只是陛下听闻此事后秘而不发，只让我宁家当普通流匪处理，让吾儿误判了敌情，如今落入敌手生死不明。
我宁家也不过是身不由己，放走皇太孙虽违背了圣上所托，但俯仰无愧，事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好像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儿子，还有被抄家灭族的淮阳侯府，一时之间老泪纵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