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一处理完政务，便迫不及待地赶去了碎玉轩。
一来是因为莞嫔如今月份大，快要临盆了。二来，则是因为今日是甄夫人奉旨进宫的日子。说起来，他倒是至今都还没有跟这位丈母娘打过照面呢。
一进门，雍正的视线恰恰落在了甄夫人微抬的面庞上。他整个人顿时怔在了当地……
他脱口而出道：“菀菀！”
面对他的乍然出现，屋内众人个个都惊得手足无措。
甄夫人从甄嬛身边拉过甄玉娆，带着她一同磕头行礼：“臣妇携小女玉娆，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并未着急叫她二人起身，只是一昧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待走到离她们母女不足两步之距，他赫然停下了。
甄嬛用手撑了撑榻沿，略有些艰难的起身：“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将甄嬛扶起。而是一改常态，目光灼灼地盯着甄母不放。
因着雍正迟迟没有唤她们起身。甄夫人虽身为朝廷命妇，但也只得一直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好，静待君王吩咐。
甄玉娆虽年纪小，但也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来时父亲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在皇上面前万万不可失了礼仪规矩。
眼下被这帝王之气一压，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如今甄嬛的肚子鼓得比长廊上的灯笼都要大，要想长时间跪立不倒，本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不多时，甄嬛的身子便开始变得有些许摇晃不稳。
身子一歪，“呀！”
这一声惊呼声，打破了殿内原本寂静无声的尴尬氛围。
不过好在，总算是让雍正回了神。
他面色无虞，径直略过了地上的甄夫人和甄玉娆。从她们二人的侧后方，小心翼翼地将甄嬛扶起：“从前不都跟你说过了。你如今身子重，不方便，别动不动就往地上跪。万一要是伤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礼不可废。”
雍正飞快地将甄嬛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稳妥起见，朕还是宣温太医来给你瞧瞧吧。”
甄嬛轻声应道：“皇上做主就好。”
“苏培盛，你快去太医院把温太医请来。”
“嗻！”
待苏培盛走后，雍正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到了跪在地上的甄夫人。
察觉到了皇帝热烈的目光，甄母头埋的更低了。
半晌后，雍正发话了：“起来吧。”
甄夫人松了一口气，“谢皇上。”
被自己的女婿一个劲儿得盯着看，甄母总觉得十分不自在。
甄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雍正，又看了看母亲。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这是臣妾的母亲云辛萝。母亲边儿上的那个小丫头，是臣妾的妹妹，甄玉娆。”
“云氏……”他喃喃道，“你不姓朱？或者……乌拉那拉？”
甄母先是一怔，后又笑道：“皇上说笑了，乌拉那拉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族。臣妇本家姓云，不过就是一小名小姓的官宦人家，哪里敢与皇后娘娘的母族相提并论。”
“像，实在是太像了。”雍正眼神晦涩难懂：“若是你真的与她毫无关系，又怎么会相像到如此地步……”
面对君王这等怪异的行为，甄母只觉得如坐针毡。来时远道便同她说过了，在宫中的这段日子里，尽量避免和皇上见面。
起初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现在，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甄玉娆先是对着雍正拘了一礼，后大大方方地问道：“皇上方才说我母亲像谁？父亲与母亲成亲已有数十载，我从不曾听她们提起过京郊外祖父家有什么未曾谋面的小姨。皇上您是不是弄错了？”
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甄玉娆，雍正沉默了。
不可否认，在刚进门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菀菀又回来了。可是她们都说她不是，况且她早已嫁人生子。
甄夫人与甄远道相濡以沫多年，膝下拢共就育有两女。
一个，是面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另一个，则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妃嫔。
震惊，激动，疑惑，不可置信，失落……种种滋味，他今日可算是在碎玉轩尝了个遍。
早知如此，倒还不如不来。
他丢下一句：“朕还有事，莞嫔你好生歇息。”
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出门时，正巧撞上了苏培盛。以及那提着医药箱，步履匆忙的温实初。
苏培盛一脸茫然：“诶？皇上您去哪儿啊！”
雍正头也不回道：“回养心殿批折子。”
苏培盛更懵了，“可是您不是都已经批完了吗？”
“话多，还不快跟上！”
“嗻！”
苏培盛侧着身，对着温实初拱手道：“哎呀温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这……”
温实初回了一礼：“既是皇上吩咐，公公便放心去吧。莞嫔娘娘这儿，自有微臣来照料。”
“诶，诶，那就有劳温大人了。”
“公公慢走。”
进了门，温实初瞧着殿内的母女三人，脚步一顿。
随即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甄伯母，玉娆妹妹。好久不见，不知你们近来可安好？”
甄母见了温实初，心中不免涌起一股熟悉的亲切感：“一切都好，有劳温大人挂念。”
温实初脸都快笑烂了：“伯母，您这可就是见外了。我也算是自幼在您和甄伯父跟前，被您二老看着长大的。您只需同从前一样，喊我实初就好。”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是在御前伺候的红人。莞嫔娘娘自入宫以来，又全都是得蒙你悉心照顾。这一声温大人，是你应得的。”
相较于甄夫人的客套谨慎，年纪尚小的甄玉娆倒是随心所欲的很。
她拽着温实初的胳膊使劲摇晃，叽叽喳喳道：“实初哥哥！实初哥哥！”
温实初满脸宠溺地揉了揉甄玉娆的脑袋：“许久不见，玉娆妹妹长高了不少。”
“好了，快别闹你实初哥哥了。”甄母将甄玉娆拉了回来，“还是要有劳温大人替莞嫔娘娘诊脉了。”
经她一提，温实初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