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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开元帝师 > 第154章 梦解三门峡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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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叶法善天师才缓缓睁开双眼。

“陛下,臣刚刚做了一个奇幻的梦!”

“尊师做了什么梦?”

“臣梦见一条天元应龙,身披金鳞,舒展五彩羽翼,跟当年在兴庆坊看到那条黄龙一模一样。它从江南运河游弋而上,再进入通济渠,过东都,入黄河,摇首摆尾,一直游到了长安城外!”

李隆基眉间阴霾顿生,苦笑道:“要是大唐的粮船像这条天元应龙一样,乘风破浪,直达长安就好了!”

“臣听说,前不久,又有两艘粮船倾覆在黄河三门峡?”

“没错!不知多少粮食白白倾覆黄河中,喂了鱼虾。就算如此,还得源源不断地调粮关中,总不能让长安百姓饿肚子!”

“陛下可知,那条天元应龙是怎么过三门峡的吗?”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说道:“尊师快点说来听听!”

叶法善天师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笑容渐盛,连花白的眉梢都不可抑制地高扬起来。

“臣看见那天元应龙威仪凛凛,一路蜿蜒前行。过三门峡时,也被峭壁激流困在其中。它在黄河里兴起虎浪,一时间,峡谷里浊浪滔天,一泻千里,但依旧无法通过这片险要之地。眼见天元应龙要与砥柱相撞时……”

那比划着的手猝然停了下来。

李隆基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它究竟如何了?”

“眼见天元应龙要与砥柱相撞时,它蓦地腾跃而起,飞到三门山上,绕过这片险滩湍流,然后,再次潜入黄河,劈波斩浪,一路西去!”

李隆基的双目注视着通真达灵的师父,像一座雕塑似的呆坐着。

眼前,云气兴起,激水湍怒,一条黄龙正飞逾岩险。

叶法善天师的梦境,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大唐的运粮船队该如何渡过这道黄河天堑!

他一跃而起,紧紧地握住师父的手。

“朕明白了!我们可在在三门峡东西各置一个粮仓。东边运来的粮食,集于东仓中,再在三门山上开凿陆道,变水运为陆运,避开三门之险。粮食从陆路运抵西仓后,再下黄河装船,继续水运到长安!”

叶法善天师抚须大笑,道:“陛下聪慧!分段通航,时间是长了不少,但运输效率大大提升,可使粮食平安运至长安!”

“太好了!太好了!尊师一梦,拯救了无数长安百姓!朕先回宫去了!”李隆基夺门而出,疾步如飞。

“陛下,您才坐了半个时辰,怎么就回宫了?”侍立在门口的高力士立刻紧跟而上。

“力士,你即刻召集三省六部官员,讨论一下三门峡分段通航的可行性!”

“是!老奴让王毛仲将军先飞马回宫,召集诸位宰相、侍郎在太极宫太极殿等您!”

步履匆匆间,主仆二人的身影已经远去。

李隆基提出的方案获得了一致认可。

经过众议,朝廷决定在三门峡东置飞龙仓,西置永宁仓,并在三门山北岸的峭崖上开凿十八里陆道,以供税粮转运。

同时决定,州府只管纳粮,由朝廷专人负责统一运送税粮,既节省了运输的时间,朝廷每年也可省下一笔可观的运费。

如此一来,不仅江淮、江南的粮食,燕蓟一带的储粮,也可以在孟津溯河西上,运抵长安。

进入关中的粮食,每年能达到一百多万石,可以为地窄人稠的关中地区,解决大部分的粮食需求。

三门峡凿山工程浩大,李隆基亲自监督。

暗中命人调查岐王李范的事,也没有多少头绪。

一直忙到开元七年三月初,李隆基才想起来,该去祁国公府看望岳丈王仁皎了。

忽而又传来渤海郡王大祚荣薨世的消息,遣左监门率吴思谦摄鸿胪卿,充使吊祭,并命其子大武艺袭位。

数天后,终于得空,踏进了大明宫蓬莱殿。

回到长安数月,第一次来这里。殿内烛火昏暗,尘埃萧然,李隆基心头瞬间涌起了一丝歉意。

王菱从屏风后走出,盈盈福身,姣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神清形癯,一袭素雅的凤袍,不饰钗环,不施粉黛,干干净净,像此刻的心一样空空荡荡,了无一物。

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思君不见君,也就懒得临镜梳妆了。

李隆基第一次见到如此素颜的王菱,不禁“呃”了一声。

“皇后,朕一直忙于国事,疏忽了祁国公的病情。朕打算,明日去祁国公府一趟,你遣人安排一下。”

“陛下不必去看妾的父亲了。”

“为何不必去?”

“医正今日下了预后通知,祁国公府已经开始张罗后事。您去了,看到的也是满目凄凉,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前几日,朕问过晋国公守一,他说祁国公的病情有所好转,所以才决定去探病,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要准备后事了呢?”

王菱冷冷地回道:“那是哥哥体谅您日理万机,不想让您劳心分神,所以才说祁国公的病情好转了些。”

李隆基走到王菱面前,怜惜地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划到耳后。

虽然素面朝天,王菱依然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只是,自己很少注意她罢了。

“皇后别闹了!朕始终记着,当年,祁国公以袍换饼,让那个落魄无助的临淄郡王吃上了一盌终生难忘的汤饼。那缕麦香,至今还萦绕在唇边。你也是在那个时候,嫁给了一无所有的朕。”

“妾一度以为,陛下已经忘记了……”

“此事,朕永远都不会忘记!太上皇卧病期间,你尽力侍奉。祁国公病危,岂有不去探望的道理?天下人又该如何指责朕的无情?”

或许,最后一句话,才是李隆基执意要去探望父亲的真正理由吧!王菱心里暗自揣摩着。

既然陛下还记着一盌汤饼的恩情,那就让他好好去祁国公府还了,从此以后,他们便两不相欠!

“妾知道了,立刻遣人安排行程。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息,注意龙体安康!典儿,送一送陛下!”

“是!”典儿站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王菱的逐客令让他感到尴尬无比。

“那,那皇后也早点睡吧。最近你忙着照顾祁国公,瞧着消瘦了不少,养好精神,不要让朕担忧你!”

在王菱和典儿的福身迎送中,李隆基狼狈地走出了蓬莱殿。

高力士迎了上来,一脸诧异。“陛下不是说今夜下榻蓬莱殿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

“不了,今夜,朕想去武婕妤那里,摆驾去清思殿吧!”

高力士倏然记起,陛下和王皇后还在冷战中,两人哪有这么快就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呢?

祁国公府回来之后,王仁皎的病情越发严重,于开元七年四月二十四日薨世,时年六十九岁。

李隆基下令,追赠王仁皎为太尉、益州大都督,谥号昭宣。丧礼由朝廷主持,工部尚书刘知柔担任丧事总监,京兆少尹崔琬任副监。

长安三品以上的公卿大臣竞相前往祁国公府吊唁,车马人流,溢巷填街。

这时,晋国公王守一上书,请求用豳国公窦孝谌的先例,准许为父亲王仁皎筑五丈一尺高的坟墓。

李隆基当庭同意,但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

按《唐律疏议》规定,大唐一品官员的坟墓封土可以高出地面一丈九尺。经过皇帝恩准,陪葬皇陵的一品官员,坟墓的封土可以增至三丈。

窦孝谌是昭成顺圣皇太后的父亲,他的坟墓封土经特批高达五丈一尺。

这是昭成顺圣皇太后无辜冤死,大唐朝廷给予窦氏一族的特殊补偿。

宰相苏颋奏道:“豳国公的坟墓,并非正常礼制,这种特殊照顾,不应该成为一种定制。”

右补阙卢履冰紧跟其后,道:“祁国公以外戚之贵,逾制建坟,恐怕会引来天下人的非议。陛下莫要忘了,当初韦庶人崇其父坟为酆陵,结果引来了杀身大祸。”

宋璟思虑了一下,道:“陛下,您可以按照一品官员陪葬皇陵的礼制,准许祁国公筑坟高三丈以上,四丈以下,这已是特殊恩赐。相信皇后和晋国公也是能理解的!”

面对众臣,李隆基心怀惭愧。

窦孝谌和王仁皎虽然同为国丈,但王仁皎对朝廷的贡献,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他也不想破坏礼制,不断打破朝廷的规矩。

“卿等说的在理!你们固守礼制,再三坚持,成就的是朕的美名!”

但他心里知道,王菱一定会满怀怨怒,所以,亲手书写了《赠太尉祁国公王仁皎碑》。

出殡之日,更是登上禁苑的望春楼,眼望东北,目送灵柩起程,遥寄自己的哀思。

果不其然,李隆基不为岳丈法外施恩,引起了王氏兄妹极大的不满。

很长一段时间,王菱都没有理会他,两个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愿先俛首。

开元七年五月中旬,岐王李范上奏说,他收集了四十多篇各地诗人所作的《凉州曲》,邀李隆基和诸位兄弟去兴庆宫一同欣赏。

十六日一早,宋王李宪入宫等候他,兄弟俩骑着乌孙青骊,一起从大明宫进入夹城复道,去往兴庆宫。

这条复道,由内可以窥外,但在外不能窥内。

经过通化门时,李隆基坐在马上,看见复道外有一位监门卫禁军正在吃饭。

吃着吃着,偷偷摸摸起身,走到墙边,见四下无人,便把剩饭剩菜一股脑儿倒进墙洞里。

李隆基心里正在担忧,李范会不会宴集上有异举。见到这一幕,龙颜大怒,命高力士出去捉拿这位禁军,将其杖毙。

开元以来,四方晏如,而百姓不足。

李隆基厉行节俭,禁止百官和后宫奢靡,不穿锦绣衣裳,不戴华贵金玉,甚至关闭了皇家织锦坊。

自己的乘舆服御、金银器玩,或焚于殿前,或取做军需之用。

从高宗天皇大帝时期开始崇尚的华丽之风,得到了有效的收敛和控制。自己委屈至此,当然也不容得下人浪费!

左右都不敢劝谏。

李宪仁慈,急忙上前,道:“陛下,粮食有何用?”

李隆基怒道:“天降五谷,养育众生,粮食自然是用来养人的!”

李宪从容道:“陛下厌恶弃食之人,是因为食物可以养人。现在因弃食而杀人,岂不是颠倒了养人和杀人的本意?”

“为一口粮食,多少百姓还在三门峡辛苦地凿山置仓。朕提倡简俭,打击奢靡之风,刚惩罚过故意浪费粮食的韦巡,仍有人不思悛改,朕必然要重重治罪!”

“浪费粮食固然不对,但罪不至死!天子一怒之下,滥施极刑,这种情况多了,大唐律法的尊严将会荡然无存,而陛下也会因为残暴好杀,落下一个暴君的恶名!”

李隆基怒气渐歇。

“朕差点乱杀人,多谢大郎提醒!朕也不该从复道中窥人,长此以往,会导致宫中人人自危!”

小命虽然保住了,那位禁军的笞杖还是少不了的。李隆基命人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兄弟俩继续往兴庆宫而去。

二郎、四郎和五郎已在兴庆宫等候多时。

李隆基与兄弟们欢聚一堂。

席上,李范滔滔不绝,妙语连珠,点评各位诗人的《凉州曲》。

“《凉州曲》风靡天下,佳作不断。有人说,王之涣的《凉州曲》,前两句壮采,后两句深情,宜推为绝唱。又有人说,此诗不及王翰的《凉州曲》雄浑隽永!”

李隆基笑道:“四郎,那你如何评价王翰的《凉州曲》?”

李范打开手中的纸扇,悠悠地扇了几下。

“在我看来,王翰的《凉州曲》气格俱胜,乃是大唐绝作。其悲慨之处,在于 ‘醉卧’二字,堪称豪饮旷达的楷模!”

李宪道:“四郎,王翰还有一首《凉州曲》,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你如何解读此诗?”

李范潇洒地走了几步,略一思索道:“此诗借严寒春迟和胡笳悲声,衬托出边关将士们的思乡之情,诗风苍凉悲壮,可见作者侠骨柔情。但与 ‘葡萄美酒’那首相比,还是略显平常了些!”

“朕也觉得是 ‘葡萄美酒’那首好!”

“再看孟浩然写的《凉州曲》, ‘浑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声入云。胡地迢迢三万里,那堪马上送明君。异方之乐令人悲,羌笛胡笳不用吹。坐看今夜关山月,思杀边城游侠儿……’”

李范挠了挠自己的鬓角,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兄弟们都等着他的点评,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李范含羞道:“哎!他写的多是山水田园诗,边塞诗很少见于他的诗作,四郎一时还看不懂!”

二郎李捴哼道:“四郎,你也有词穷的时候!”

李范从怀里掏出一把楮皮纸,略显烦躁道:“编不下去了!天下诗人写了那么多《凉州曲》,还是一人分几首,自己看看吧!千好万好!有一首好诗就足够流传千古了!”

“说得好!”李宪带头鼓起掌来,其他兄弟纷纷叫好。

李隆基垂眉低眼,目光悠悠地落在杯盏里。

回京半年多,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李范,但他始终规规矩矩,未见任何异常。

他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多疑了,悄悄让高力士撤走埋伏在南薰殿外的禁军。

解下腰间的红玉鞶带,赐给李宪,将所乘的乌孙青骊,赐给李范,其他兄弟,也都得到了一份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