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等人离开秘境的时候，他的识海当中，又多出来一个人。
说是人的话其实也不准确，应该是一道神魂。
赵炬的神魂！
收拢六成龙气这件事，虽然难度的确有点大，但是赵炬给出的报酬，也的确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不过想要炼化一位曾经差点就走上神阶的大能的神魂，却绝非什么随随便便一个闭关就能做到的。
按照万物生的估算，这个过程，差不多需要持续一百年，而且只多不少。
对于长生的渴望，是属于自由者的。
但是自由者们往往又对长生求之不得。
哪怕在今日之前，高歌都从来没去问过任何人，道境强者的寿命有多长。
因为他总觉得那是离他特别遥远的一件事，遥远到甚至可以去花上个百年千年去慢慢修炼。
当然，这个百年千年，也就只是高歌随便想想罢了。
在一众法天境修士当中，秦元寇的年纪，与其他人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三岁稚童遇上了耄耋老人。
当赵炬进入自己识海之后，他和万物生之间的对话，却是深深的震惊到了高歌。
随便说个什么都是十几万年，高歌不由心中吐槽，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宿主的感受啊！
毕竟高歌今年，也就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但是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好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高歌，他的寿命，其实真的多没多久了。
一年之内，从玄化境，一跃跳到归元境。
这种事情甭管去跟谁说，别人都会当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可没办法，高歌现在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困局。
要是无法突破，其实结局也很简单。
无非就是，这个立春之日，变成了高歌有生之年度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了。
寿元之事，亦是大道根本。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高歌只是觉得秋枯姐姐传授自己这个秘法，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把元气转化为可以使用的灵气罢了。
可是后来才发现，这一秘法，不仅可以增强神通术法的战力，更是成为了高歌修行路上，每天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活下去！
只有不停地增强实力，才能获得更多的寿元，也只有有了寿元，自己才能活下去。
哪怕时至今日，高歌就从来都没遇到过什么必死之局，但是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秘法的不断刺激，他才能不停地朝着他们这一辈修士的最前列迈进着。
而当初秋枯传授秘法的时候，或许也已经想到了今日的情况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高歌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被人推着走。
就好像是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样。
那双大手的主人是谁，高歌不清楚，但是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遭遇敌人，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修为压迫的无力感开始，就一直存在着。
至于如何去提升修为，高歌还没想好，反正如果就这么按部就班地修炼下去，来年的春风吹过的，肯定是自己的坟头。
走捷径是必须的，至于捷径在哪，在他和郭致赵真走出水晶宫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想去关心这些了。
此刻水晶宫的门前广场，几乎化作了废墟。
刚开始的时候，高歌是有些震惊的，什么样的强大攻击，能把这片堪称整个皇宫防御最为强大的地方，化作焦土？
可当高歌举目远眺，远处天幕之上，三只身形庞大的妖兽正在缠斗着。
高歌第一眼看到的，自然就是那条通体雪白，生有九尾的白狐了。
漂亮是真的漂亮，但高歌甚至连想都没想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殷姬！
那九条尾巴，以及那粉色的灵气光晕，这是他第三次看见了！
第一次是在通灵之时的那场梦中，第二次则是那颗为自己和郭致结下不解之缘的红豆上面。
而这，是第三次！
至于和她缠斗的两个对手，高歌本想开口去问问万物生，但是当万物生告知他这二位的身份之后，高歌瞬间就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白羽夹玄，鹤唳九霄的，正是自己刚刚斩杀的那位赵浣的师尊，北寒宗的宗主宫鹤。
而与她并肩作战的那位，瞬间就把高歌拉回到了慎州城的大将军府。
自己曾经与他打过照面，星云子还斩杀了他的一道分身。
黄绯！
三头巨兽的战斗，带动整个沧澜城的灵气，都开始躁动了起来。
并且这三位每次神通术法相撞，都会掀起阵阵足以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好在冲击波的伤害，是被无限削弱过的，要不然沧澜城里的那些个普通百姓怎么办。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就算是天上的这三位，恐怕也不敢背上这么大的杀孽吧。
要知道，整个沧澜城，里里外外加一起，可是有足足上百万的普通百姓啊。
摧毁些许建筑，日后还可以重建，要是把这城中数以百万计的无辜百姓全杀了，这般杀孽，天上这三位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当然，这些只是赵炬给出的解释，至于高歌后面又问了一句：“修士屠城，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报应？”这件事，赵炬三缄其口，根本不带搭理他的。
高歌等人此刻就站在水晶宫的大殿屋檐下，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众人发现，不论是如何强大的灵气波动，到了水晶宫前的台阶上时，都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看着空中的打斗，郭致和赵真也都保持着沉默，虽然外界的打斗声足以震耳欲聋，可是三人之间的气氛，却是诡异的安静。
因为郭致看得出来，此刻的高歌，正在和识海当中的那二位“友好”交流着。
高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识海当中更是热闹非凡。
高歌的神魂小人，此刻就站在赵炬和万物生的对面，口中喋喋不休。
而他所问之事，其实就那么一个问题。
修士屠城，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
赵炬本来是真的不想回答的，因为他看的出来，这家伙心底里，肯定藏着某件跟修士屠城有关的事情。
随意掺和别人的事情，这可是乱入因果啊！
赵炬修行多年，怎么可能去做冤大头。
高歌想问万物生，但是万物生直接就给出一句他不知道，这让高歌有些无奈。
看着眼前沧澜城的战火，高歌的思绪被再次带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此时已然被大虢新帝从地图上抹去了的地方。
文州！
亲眼看着文州城的毁灭却无能为力，这是高歌多年来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郁结。
不是忘记了，更不可能是放弃报仇了。
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积蓄力量，将其连根拔起的时机！
高歌早已从李定先跟前得知了，他的仇敌，名叫杨叶，是苦山杨家许多年前最有天赋的后生。
当然，如今肯定是称不上后生了，但是就算是如此，高歌要杀杨家的后人，他的家族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这不是杨叶该不该死的问题，这是苦山杨家的面子问题。
就算杨叶该死，在杨家人的眼中，他的死法也只能有两种。
一个是受家规处决，另一个是死在沧澜江的南岸。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死得体面！
这是高歌在看到临死前的赵宽之时，才领悟出来的道理。
高门豪阀，绝不允许自己家族后人，有半点丢面子的行为。
赵宽当中即使已经将死之人，但高歌仍然可以从他身上看出来，那股独属于皇族的傲气。
话说回来，杨叶要是死在了高歌的手里，那么苦山杨家一定会报仇的。
不是说死个后生有多重要，而是因为面子！
他们的理解其实很简单，高歌完全可以想到那些人报仇之时的说辞。
“不就是屠了一座城嘛，这种事情居然你还要计较，还要杀我杨家的人？”
就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只是觉得杨家的面子，比那满城的人重要。
高歌就这么软磨硬泡，期待着能从赵炬嘴里得到答案。
赵炬最后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但是也就只说了七个字。
“信则有，不信则无。”
高歌沉默了，那所谓的天道惩罚，因果报应，难不成就只是人云亦云的玄学？
他不知道的是，当说出这句话之后，赵炬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释然。
当然，高歌在思量着他的这句话，根本就没时间去对他察言观色。
这时候，一直在听着高歌唱独角戏的万物生也开口了。
“这冥冥之中的定数，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是存在的，但是所谓的天罚，什么时候会来，就说不定了。”
高歌认真听着，而万物生也很耐心地帮他解释，丝毫不像是方才那个一口回绝不知道的样子。
“有些时候，或许就是现世报，就比如你杀人了，天道的规矩就是杀人偿命，然后你在准备离去的时候，房子塌了，然后你就被压死了，这就是报应。”
“可有些报应，也并不会来得那么及时，或许这个人作恶一生，最后却还是得了个善终，以至于许多年后的某个人，一心行善却最终死于匪盗之手，到死他都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杀他。”
高歌沉默了，这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竟然还会转嫁到来世？
“那就是说，他要是跟你们这样，随随便便活个十万年，要是那命数把报应定在了下辈子，那他就可以一直安然无恙了？”
万物生和赵炬同时点头，高歌心中了然。
既然天道善不奖恶不惩，那就让自己来做这世道的清道夫吧！
第一个人，就是那个杨叶！
高歌的视线离开识海，抬头望向天幕处。
在三头大妖的战场不远处，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道人影。
仿佛是感受到了高歌的视线，其中一道白色人影还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像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高歌也学着那人的动作，朝着远处挥手。
他知道，能站在如此近距离掠阵的，肯定是李定先了。
至于他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灵气波动阻碍视线，高歌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几人的身份。
不过只要知道李定先在沧澜城，那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已经出了皇家秘境，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搜寻龙气了。
清早的朝阳照进千家万户，这对于博象国的臣民百姓们来说，今天本该是个载入史册的日子。
因为他们的新帝，原本计划着在今日登基。
而根据高歌等人原本的计划，此刻的他们应该离开沧澜城，去往边境逃命了。
可是眼前的情况，完全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李恣游没有出现，或者说是出现了，然后又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
而原本在计划之外的宫鹤和黄绯，这两个跟高歌多多少少都有点仇怨的家伙，此刻却站在这沧澜城的上空。
至于他们的这个对手，高歌并不在意，有李定先在，再强的对手在他眼里，也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高歌思虑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们先去边境，我要留在这里。”
“不行！”
郭致一口回绝，高歌想留在这里，目的是什么郭致虽然想不到，但是此处凶险抬眼可见，留在这里绝对没有一起去边境安全。
“今天不是还要和许洛平谈判吗？我们都在这里，许洛平那边会不会因为我们爽约，心生不满？”
高歌笑着问起，至于他为何要留在这里，原因实在是太多了，说也说不清楚。
郭致利索答道：“许相那边我早已派人知会过了，至于下次谈判的时间，恐怕已经遥遥无期了。”
高歌有些疑惑，想不清郭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也不等他去发问，郭致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孟渠叛变了，他能往哪里跑呢？他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大虢军中之人，而唯一的军队以外的人物，就是许洛平！”
当初孟渠被景筝救过，而景筝也和郭致说过在大虢边境孟渠遭遇的事情，和他自己后来陈述的，完全对不上。
至于许洛平和他说了什么，郭致也是能够大概猜到的。
“咱们那位许相，对孟渠可是极为看好的，他要是去了那边，别说什么副帅了，就是让他做大元帅，估计许洛平都愿意退位让贤。”
孟渠对于军队的掌控力，高歌是亲眼见识过的，而大虢此刻最缺的人才是什么？
不就是孟渠这种的吗？
高歌默然，看来真的不用去和对方谈判了，因为到时候谈判桌的对面，一定会有孟渠的一席之地！
“你们先往大虢去，我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有些东西要去和某些人了解一下，就只能先耽搁几日行程了。”
既然高歌不愿细说，那郭致也不去多问什么。
他们二人之间，永远保持着这般的默契。
既然他也有他要做的事情，那么自己就绝对不能成为对方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相濡以沫，便是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