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不是一个失败者应该说的话。
或者，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根本就不配去说这些豪言壮语。
不过李恣游并没有任何想要嘲笑高歌的意思，就只是静静等待高歌把话说完。
“很有意思，不过人的初心，与他以后要走的路，一般都是背道而驰的。”
又是良久的静默，空气当中的寒意让高歌不由打了个冷战。
“就拿我自己当个例子吧，我上山第一天起，就立下一个很好的志愿，那就是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我的恩师。”
高歌没有去接他的话，关于李恣游恩师的事情，他多少还是听到过一点的。
李恣游也不管高歌心里如何想，就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后来我也确实做到了，我的天赋很好，当时我是全宗门的骄傲，我师父对我也是一天比一天好，甚至不惜将他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我，包括他生平引以为傲的雷法。”
“再后来，我给他修了一座很漂亮的陵园，冠绝东荒。”
见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李恣游打开话匣子，高歌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因为他看上了我一直视若珍宝的妹妹，我讨厌他每次盯着我妹妹看的时候，那种猥琐又充满贪欲的眼神。”
高歌点头，对于李恣游给出的这个答案好像并不意外，李恣意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李恣游的逆鳞，旁人触之必死的那种。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这点我觉得我做的一直无可挑剔。”
“可惜她最后还是死了。”高歌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惋惜。
“其实她本可以不用死的。”
闻言，高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李恣意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的那位红娘，当初就是附身在了我妹妹的身上。”
高歌知道他说的是谁。
正是那个当初用魅惑法则来试探自己，结果促成了自己和郭致这段姻缘的殷姬。
“从她附身的那一刻起，我妹妹的身体主动权其实就已经失去了。但如果当时我及时出手，以当时刚刚从西域潜逃过来，尚在虚弱状态的殷姬的实力，斩杀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可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殷姬给了我一次直通大道的机会。”
高歌大概猜了一下：“是去苦山挑战慕容大剑仙？”
虚空当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声。
当初那场剑仙与剑圣的战斗，可以说是让李恣游出尽了风头。
也就是从那时起，李恣游真正坐稳了十英豪的位置。
“奇怪的是，当我明明知道她会死的情况下，我当时竟然没有一点点的心疼。”
高歌没有说话，只是静待下文。
“当时我就想着，会让殷姬附身，或许这也是妹妹作为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最好的选择了吧，而且不管怎么说，总要比凡人活得长久吧。”
“而且她还有两个孩子，只要我扶持她的孩子成为未来东荒共主，相信她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很开心吧。”
高歌摇头，后来的事情他是亲身经历者。
李恣意的大儿子赵畅死了，小儿子原本也会死，不过投了个好宗门，现在跟着李定先修行去了。
李恣游知道高歌是亲历者，于是也很自然的省略掉了这些事情。
“后来我被那个老匹夫带着人一路追杀到海外，当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既然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那以后自己一定要成为世间最顶尖的强者，让那些我一路走来因我而死的人不留遗憾。”
“就像你说的那样，让世间修士见我，如蜉蝣见青天。”
“很好的话，不过就在不久前，我看到了有人在窥探我们这场战斗......就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高歌眼睛忽然一亮，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恣游会突然自爆肉身了！
他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却一直都被命运无情的大手推着走。
结果突然发现一直推着他走到今天的不是命运，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打击，高歌此刻竟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一直推着自己向前的李定先。
堂堂北疆圣君，一直像是一个垫脚石一样，为自己层层铺路。
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高歌相信，李定先为自己做的，一定比他知道的多太多了。
“能否告诉我你身后站的是谁？”
“不能。”
听到这果断的拒绝，高歌也没有太多意外。
如果说李恣游自爆肉身在高歌看来是鱼死网破的话，那对于那个人来说，李恣游鱼死网破的对象肯定不是高歌，而是对方。
如果此时李恣游让高歌知道了那人的来头，恐怕那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要了李恣游的命。
这件事情毋庸置疑，能把他推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一定可以让他顷刻间灰飞烟灭。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做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
而事情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斩断！
想到这里，高歌心中竟然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让我见识你的道，难道不是为了要杀我？”
此言一出，高歌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为了杀自己，那他先前那每一招都是杀招的一幕幕又是从何而来？
可要是真的为了杀高歌，李恣游其实根本不需要以自爆肉身为代价，只要一直拖下去，高歌的状态就会越来越差。
就算有吞噬法则的加持，高歌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当然是为了杀你，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不光要杀了你，还要杀掉所有可能成为这场猴戏扮演者的人，然后逼着他们走向台前。”
“这也是你方才一瞬间的决定？”
高歌甚至有些佩服李恣游这从不瞻前顾后的态度了。
可惜的是，他要杀的人，第一个就是自己。
“不过我又改变主意了。”
“嗯？”
“我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让那些人也感觉一下，什么叫他妈的蜉蝣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