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命令执行的时候就漏洞百出，尸体是军医直接拉走烧掉的，没人敢打主意。
但儿子或者兄弟偷偷藏件衣服留个物品的事情出了好几起。
甚至儿子将老父亲的军牌藏起来，没有经过消毒，后来让自己也染病的事情都有。
后来姜哲也觉的有点一刀切，干脆就安排专人负责，将死者的衣服和物品，浸泡在消毒液中，然后又在太阳下暴晒，反复处理几次后，才交还家属。
就这样，牛头城，云县全部封闭，成代晋陕四州如临大敌，封锁边境。
虽然姜哲让刘顾婷和徐彪尽量堵住消息，但这个时代封锁边境不像现代那么简单，想从小路出州不要太容易。
成州出现烈性瘟疫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最先知道的，当然是赫连普金这个始作俑者。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麻烦比姜哲的还大。
他不像姜哲熟悉瘟疫的传播途径，在最初，只是一个偏远小部落出现瘟疫，因为这个部落实在是又小又偏，也没人在意，死了人就往营地外一扔就完事了。
夏人的奴隶因为日子过的太惨，发现野地里的死人，就扒了衣服来御寒，导致瘟疫在夏人俘虏中开始传播。
还好赫连普金反应快，一发现立马决定撤军，打发其他部落快速分批离开。
将俘虏全部送给姜哲，然后让另一个小部落赶着最初染病的部落一路向北，直至荒野，毒杀马匹牲畜，将他们饿死。
而赶人的那一支小部落，也在荒野回程中遇不到大汗答应好的接应，最后饿的饿死，渴的渴死。
再等冬天大雪一到，掩盖所有一切，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就是赫连普金这个大汗，对待瘟疫的办法，也是草原千百年来，应对瘟疫的办法。
毕竟元蒙地广人稀，鼠疫又发病快，潜伏期短，死亡率高，还没来的及传播，可能患病的人就都死光了。
但或许是赫连普金送病人给姜哲的办法实在有违天合，导致天谴降临，这次这办法并没有奏效。
一个大部落的酋长，收过那个小部落送来的一名女子，在赫连普金询问所有人的时候因为害怕，就隐瞒了下来。
随后，这个大部落在离开前还和其他部落的牧民交换过大量物资。
瘟疫，就在元蒙的几个大部落中流行开了。
等赫连普金到了野驴河，不仅是部落中瘟疫蔓延，就连自己野驴河的牧民，也出现了病例。
和姜哲负责任的选择不同，赫连普金调集了所有的腹心军，将野驴河团团围住，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王帐附近，甚至包括腹心军。
他就像一个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不管外面发生的一切。
元蒙开始大量的死人，甚至发生整个部落都死绝的事情。
没有人带领他们，没有人管他们死活，贵族都带着自己的羊群，躲的远远的，将燃料、羊群，粮食囤积起来，缩在自己的帐篷中装孙子，就和他们的大汗一样。
牧民们没办法，又没有抢到东西，就算外面有瘟疫，也要带着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去其他地方换点粮食，渡过这个严冬。
就和大夏的土地大多都在地主手里，种地的农民手中没有地一样。
元蒙的牲畜群都是贵族的私产，放羊的牧民手中是很少有羊的。
就算攒了那么几只，还盼着来年下崽呢，怎么忍心吃？
大雪很快如约而至，既阻断了瘟疫的传播，也断绝了很多人的希望，不知道来年雪融后，又会有几个部落消失，又有几个牧场易主。
同样，京城的刘恒和辛贵仁也收到了消息。
这次让姜哲意外的是，辛贵仁并没有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而是让刘恒发了圣旨，盛赞四州节度使姜哲，为国守边有功，抵御外悔辛苦，特赐侯爵，为云成侯！
随圣旨还有一封刘恒的亲笔信，信中既有吓唬又有利诱，总结就是一句话，只要姜哲不放瘟疫出四州，朝廷就不难为他。
等瘟疫过去，侯爵变公爵也不是没可能。
姜哲收到信的当天，直接就将天子亲笔信全扔进了茅厕。
刘恒和辛贵仁把姜哲看的和赫连普金一样，都是当世枭雄，而枭雄做事是不管仁义道德的，在他们的眼中，姜哲拖着天下人一起下水，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样不仅仅自己的实力受损，大家都损失了，自己的损失也就不叫损失了。
至于要死多少老百姓，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这一年冬天，在瘟疫的消息中，天下难得的平静了好几个月，陈代晋陕也毫无消息传出，天下好像大一统一般，没有战争，没有叛乱，没有流民，所有势力都低着头不说话，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等着春天的来临。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等到播种的农时都过了，天气已经热起来的时候，一支商队，才从封闭了将近半年的成州边境出塞，走进了草原。
李潜骑着马，脸上的疤痕发红，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喝着酒壶中的酒。
这是喜酒，从云县灌的喜酒。
十日前云县在姜哲的建议下，办了一场集体婚礼，军属遗孀和单身军汉撮合到一起，凑了一百对，红红火火的办了一场。
婚礼办完，边境正式解除限制，李潜也带着任务，被姜哲派着去探元蒙的情况。
李潜喝的有点多，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话也多起来，身后伺候的蚍蜉怕他掉下马来，一直在前面帮他牵马。
“小子，你算是命好，一直在外面，不在成州，这个冬天，老子可遭老罪了。”
蚍蜉的小厮很好奇，这一个冬天，成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传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成州死了一半人，家家备棺，户户挂白，整村整村的死人，地里种的不是庄稼，全部都是坟包。
现在成州解禁，李潜算是第一批出来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八卦八卦的。
小厮满脸堆笑，“大人，给小人讲讲呗，到底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