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姜衡脑中马上回想起书中关于玉佩的描述。
玉佩是……
“这是我从小随身携带之物。”姜衡低下头，又抬眼看向那位姓桂的公子，“你……麻烦公子还给我吧。”
桂公子又走近几步。
那医女姑娘颇有眼色地笑笑，说你们先说自己一会再来给她上药，退出了房间。
那玉佩系着锦绳，垂下的流苏已是黯淡的旧色，确实是时日破旧的见证。
姜衡定了定心神。
原文中，女主作为细作，听命假冒高门千金，图谋的就是选妃入宫，探听情报，并在合适的时机，接应意图谋反的男主，颠覆王朝。
当然——这不过是她十年前写文时的故事背景，小说主旋律是恋爱脑不得好死，内容本体全是和男主女二的情感纠葛，你爱她她摇摆，我爱你轰轰烈烈最疯狂，女主在最后为爱牺牲，男主才幡然醒悟女主才是此生最爱。
好大一盆古早味狗血……
姜衡吐槽十年前的自己。
而此时这人手中的玉佩是原书剧情中，姜衡作为“假千金”与高门相认的关键物品。
她确信自己没写过这段，没有写到过这个男子，心里叫唤系统却又得不到回应，只能强压着不安感，猜测现在的世界不仅有自己写的剧情，还有更多如同游戏中开放世界一般的内容。
“这是你的伴身之物？”
那男子重复她的话，人已经走到榻前，坐在刚刚医女姑娘坐下的地方。
姜衡确定，这人身上确实有血腥气。
“是。”她说，“不知公子有何疑问？”
眼下只能随机应变，自己怎么说也是知道剧情的人，见招拆招就是。
“这玉佩可是御赐之物。”男子压下眉眼，“盗取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姜衡当然知道这是御赐之物，只是这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身着玄衣，材质不显却华贵，难不成还是和那高门认识的？
“我……”
姜衡手中搅着被角，刚要说话，一只小爪巴上了那玉佩的流苏，原来是那小煤球，站到了床沿上，圆圆的眼睛盯着流苏，就要扑过去。
“啊，别别别……这个你不能抓。”
她赶紧抱住那小煤球，就怕小猫惹祸。这可是个她穿过来就被溅了一脸血的世界。
男子一怔，在姜衡低头时勾了勾嘴角，无声笑了笑，垂下手。
姜衡没看到那笑，她轻抚着小煤球，“大人，我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但却是从小伴身。我五岁时，江南水患，我和我娘在大水中与我爹失散，我娘告诉我，这个玉佩是我降生时，我爹佩在我身上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十年前江南水患？”男子眸光转了转，“那你娘呢？”
姜衡愣愣，“我娘……和我爹失散后，一年就走了。我是被村头的王秀才抚养长大的。”
“那你之前一直住在江南？”男子问，“又怎么会出现在庄儿山这荒郊野外被人追杀？”
姜衡抿抿唇，“上个月，王秀才也死了……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我娘给我留的一封信，说我爹是京城人士，如我长大成人，攒足了钱银，可以带着信和玉佩，上京寻姓姜的人家。”
“你姓姜？”
“……是，姓姜名衡。”
姜衡心里叹，是，她就是那个拿自己名字套在女主头上的二笔作者。
“信呢？”
信？她也不知道。
姜衡轻咳几声。
“这位大人，我回答了这些问题，却还不知您大名，也不知对小女子句句盘查，到底所为何事……”
男子微微颔首，“我姓桂，也是京城人士。”
然后呢？
姜衡听不到后文，此时门却又响起。
“公子！你在这里吗？”
“进来吧。”男子说。
姜衡：？我答应了吗？古代所谓男女大防呢？
男女大防，估摸是有，但并不多，因为男子为她放下半边帷幕，就当没事了。
【这不就是你虚构的故事背景吗？】
系统终于上线有了反应，冰凉的女声说。
姜衡：【……当时年幼，很多东西写得不严谨。】
【也有可能，很多东西不是你说了算的。】那女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
姜衡想深究，却被帷幕外的谈话吸引了。
外头除了那位桂公子外，还另有两人，一人坐到了一边，还有一人站着，站着的人正在汇报。
“……那朱家的老汉，他儿子昨日被人发现死在那块砂石地里，身中十数刀，刃口都不一般大，想来就是那伙人所为……本来还说要跟我们上京，今天再去，家门紧闭，迫不得已之下才跟我们说，自己家中还有老小，他是斗不过那些人的，之前都是自己意气，害死了儿子，上京作证告状的事，他是万万不敢再想了，也求我们放他家一条生路。”
“……”
姓桂的男子低头不语。
另一坐着的人声音听着年纪稍长，“诣川，你怎么想的？”
诣川？原来他叫桂诣川？
“我能怎么想。”那桂诣川语气淡淡，“我们只是察事使，只有查探的权力，只是没想到底走漏了风声，害了那朱家大儿。”
“走漏风声，也是因为那朱家老汉，贸然煽动同村，与他一道进京罢了。”年长的人说，“你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先拿着手头的证据，回京禀告吧。”
……
【这些人都是谁？】姜衡问系统，【我不记得我写过这些事……】
【确实。】那女声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些都是没出现过的人物。】
【……我以为系统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姜衡忍不住说，【你不应该帮帮我吗？】
系统笑了：【不，我只是监督你的。确保你做完所有剧情任务，走完剧情。】
姜衡：【……】真拽。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不为任何人的意志而生，但你所处的故事线是。你要做的也是尽量确保你的故事线不要被这个世界的其他扰乱，不然偏离值过度，是很麻烦的。】
【……】姜衡想起那个饼图。
【偏离值过度会怎样？】她问。
【会有身体感官上的惩罚。】系统说，【偏离值一旦过大，会有可怕的后果。】
【死？】
【死只是一个后果。可怕的地方只在于对它的恐惧，和接近它的过程。】那女声轻轻地说。
【……】哲学家系统？
姜衡实在理解不过来，却仍试图和系统讨价还价，【行吧……如果你们想要的是我好好执行任务，那是不是多少得开点金手指？给点特殊技能？原女主起码会武功诶！】
【武功，会在后面逐渐融合到你身体的。】系统说，【现在，你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吧。】
和系统的对话发生在头脑之中，往往只是一瞬的事，而帷幕外几人语毕，忽然帷幕被拉开。
她“啊”了声，抬头看到桂诣川的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姜姑娘。”他说，“你还没说，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庄儿山那。”
他是……怀疑我？
怀疑我什么？
姜衡心里泛起危机，对此人认知的匮乏让她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像是回忆起那日的惊心动魄，她低声啜泣。
“我……就是为了上京寻亲，才路过庄儿山的。本来遇到一家好心人，借坐她家的马车，哪知忽然杀出一伙人，个个凶神恶煞，见人就砍。那家人逃了，只留我一个……那伙人对我生了歹意，对我一路追跑，我害怕，不停跑不停跑，哪知不知怎的就摔倒了……”
脸上的泪水如断线珠子般不断落入被中。
“我以为……可是我被人救了，醒来，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有意说得颠三倒四，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一个现代的社畜，如果不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这不是真的”，估计那庄儿山上的经历能把她魂吓没了，这也是她能哭得如此情真意切的原因。
可是，真的“不是真的”吗？
姜衡呜咽着，那坐着的另一人安慰：“没事了姑娘，幸好你遇到了我们这位桂大人，救下你的人就是他。”
这长相俊美、用清贵掩饰血腥的男人……姜衡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他的手，纤细修长，这手竟能拉开大弓，射开大汉。
这武力值，不知道在这书里算几何？
“多谢大人！”
姜衡连忙下榻，就是一礼，见桂诣川仍是打量的目光，试探地问：“你们，你们……是官兵吗？”
“你不都听到了吗？”桂诣川说。
看来刚刚的对话是故意在她面前说的。
姜衡也不知道他怀疑什么，但想到自己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心态说不定更好，于是瑟缩了一下，细细地说：“小女子长在乡野，见识不多，只是一路进京，惊险无数，差点还……刚刚听闻大人们要回京，不知小女子是否能冒昧跟随？跟官爷们一起，应该是再也遇不上那样的事了。”
能被官兵怀疑的人，应该都想着离官兵越远越好，她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原书里，女主和仇家搏斗，负伤落河，泡在水里好几天，拖着半条命进京——想想要自己经历这些，姜衡是万万不愿意的。
倒不如蹭个顺风车。
……
【不愿意？那还不都是你自己写的么？】
系统跳出来讥讽。
这个系统真的好大的脾气，还会讥讽人。
【……我的女主确实命苦。】
姜衡回想起来，却是忍不住检讨了下自己。
【特别是自己体验，更觉得不容易……】
系统：【啧。】
……
“诣川，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那年长的一人摸摸自己的短须，笑呵呵地说道。
“你想与我们同行？”桂诣川脸色看不出情绪。
“求大人体谅。”
姜衡摆出柔弱姿态恳求。
“那好。”
他眸光闪了闪。
“姜姑娘别介意我们疾行劳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