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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桂诣川刚从宫中回家,就碰上了守在门口的妹妹。

“今天吹得是什么风?”

他惊奇地解开披风,递给旁边的侍女。

“我妹妹这是出来迎我了?”

桂兰芝撇撇嘴,甩着步子走过来。

“……邪风……妖风!”

她白了桂诣川一眼。

“桂二,你要是再不努力……我可能就要没有嫂子了!”

桂诣川往里走的步子一顿。

“……怎么了?”

“我今日和阿衡一同上街,去了灵越阁……”

桂兰芝把今日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吴越那小子,不说他非孙卓君不娶吗?怎么又突然转了性子,好心跑过来提醒什么的?……”

少女烦躁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责怪地看着哥哥。

“本来还为阿衡激动的,这下好了——我们家阿衡也太讨人喜欢了吧……哥哥你这几日到底忙什么去了呀?急死我了都……”

桂诣川听着妹妹的叙述,脸色越来越沉,正要转身出门,忽然从里边传来一声。

“你们两个!”

一个周身雍容华贵的妇人朝他们走来,顾不得头上金步摇沙沙作响,婢女们也急急地从后面跟了上来。

“才回来就要出去?”她责怪地看向桂诣川,“有什么要务这么忙的?连去给你父母亲请安、一道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桂诣川微微欠身行礼。

“母亲!”

桂兰芝亲密地扑过去抱住自己母亲的胳膊。

桂母刚过四十,保养得当的皮肤看着不过三十许,她年轻时也是清秀娴雅的大家闺秀,只不过这些年,也不知道心里是藏了什么事,眉间总困着些风霜,印出浅浅的沟壑,让她面容添了几分肃意。

她斜了眼没有仪态的女儿,又看向二儿子。

“要去哪儿?”

桂兰芝抱紧手臂,“二哥哥说有些急事,要……”

“不行。”桂母没等说完就否决了,“如果不是宫里急召,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桂诣川垂首听着。

桂母见儿子难得态度乖顺,语气软和下来。

“你父亲要见你。”她仰头看着儿子,手指动了动,又收回手笼,“他在书房,快些去吧。”

听到父亲找二哥哥,桂兰芝不仅神色有点紧张,仿佛要被叫去的人是自己一样。

看着桂诣川只是称了声“是”,便大步流星朝书房过去,桂兰芝忍不住问母亲。

“娘……爹爹叫二哥哥,是什么事呀?不会、不会又……”

不会又吵起来吧?

桂母拍了拍她攥紧的手,望着二儿子走开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左右不过些朝堂上的事——京中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人多手杂,你最近规矩些,在家呆着不许到处乱跑了。”

……

桂毓青的书房外是一片的竹子。

自桂诣川有记忆以来,周围被更换过各种花草,唯有竹子十几年没变过,包括着竹下那条蜿蜒的鹅卵石子路,桂诣川还听到过有人在这里由衷地称赞。

桂兄胸怀虚谷,品性如竹。

是父亲的同僚。

他看了眼竹下的阴影,加快脚步朝石子路尽头走去。

“进来。”

桂诣川开门入内时,桂毓青正与桂诣亭在对弈,一人饮茶,一人抚须,气氛和洽,桂毓青甚至都没抬眼张望来人。

桂家两兄弟,看着就像一对对照组。

桂诣亭自小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七岁便在京中诗文集会上初露头角,才思敏捷被先帝夸赞,赐下紫玉狼毫,入了国子监后,也是鳌里夺尊,十七岁入翰林见习,二十一入鸿胪寺,次年提拔为左寺丞,二十五升任鸿胪寺少卿,风光无限,可以说是年轻才俊中拔尖尖儿的那种了。

而桂诣川呢?

知道的,明白他在为皇帝做事;不知道的,只当他是性子闲散,皇帝身旁跑腿一枚。

桂毓青对这样的状况很不满。

仿佛被什么事扰乱了思绪,中年人将手中黑子丢回檀木棋笥,皱眉叹了声。

“今日先到这儿。”

他举目望向次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天天的在外头都忙活什么?”他出声呵斥,“招待外宾?你大哥在鸿胪寺都回来了,你比他还忙?”

桂诣川垂下眼,“父亲说得是。”

“什么说得是?”桂毓青冷哼,“说你瞎忙说得是?还是说你比你大哥还忙?”

“自然是大哥事务更繁茂些。”

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桂诣川只是顺从地道。

“听说皇上让你参加此次比武。”桂毓青说,“此次便算了——待比武结束,你就向圣上请辞,然后重新回国子监去。”

从霞山下来后,桂诣川进国子监待过一段日子。

只是未等第一次测评,便因为与人斗殴被处分,然后仗着宇文疆一句话,自行从国子监请退,入宫成了太子伴读,再后来……就成了千牛卫,明面上护卫皇帝暗卫,实际上接受皇帝命令,四处调查官员。

对于皇命,桂毓青自然不能说什么,但对着儿子,他屡屡大怒。

你直接受命于帝,看着是无上荣光,但上有御史下有监察,你名不正言不顺,行事无权则力有不从,又能成什么事?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桂家次子曾于大火中救下今上,深受信任,他却并未以此求取更多的权力,这让旁人不解,更让其父光火。

偏偏每次大吵说到此事,桂诣川还非说“自己无功无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家中有大哥一人光耀门楣即可”。

……

桂诣川语调平静。

“比武大会之后,儿子需要出门一段日子。”

出门一段日子。

皇帝的命令是机密,他如过去两年一般,每每只留下一句“出门”,便消失两三个月。

桂毓青不知道那是借口还是真有其事,但他如今已不期待这个逆子能有什么转变了,叫他来只是为了一件事。

“不回国子监?可以。”

他坐回到案前,接过桂诣亭递来的茶。

“你母亲与我,近日为你相看了几家。”

撇了撇茶沫子,他悠悠说道。

“你顽劣难驯,离开国子监数年,也难为孙家人竟对你另有青眼。”

桂诣川抬起头。

“你既然要出门,便将亲事定下,再走吧。”

桂毓青哼了一声。

“孙灏清竟愿意把他那个宝贝女儿嫁给你……真不知道是天开眼了还是他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