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应让她戴上这张面纱出现在比武大会上。
眼见她露出质疑的表情，呼延应也不想多解释。
“你只管戴着便是。”他说，“有人会认得它的。”
有人会认得？
说的是那位让人分分钟死状惨烈的毒丈夫应红指吗？
看到姜衡眼眸光芒闪烁不定，呼延应看向钟无缺。
“你这个属下……自己的心思有点多啊。”
他说。
“看着就不怎么听话。”
呼延应属实是个话多的主儿。
他站起身，周边的随从呼啦一声站到他身后。
“放心吧，你只需要戴着面纱到处逛逛，其他的事，交给你的少主就好……”
呼延应路过姜衡身边，忽然一把抓住她的下巴抬起——
——两人四目相对，豹子一般炯炯而危险的眸光愈发接近，话音伴着呼吸在她耳边轻响。
“……真像。”
姜衡揉了揉被抓疼的下巴。
她表示——讨厌一切自以为是的霸总行为。
她真的没法将呼延应和自己笔下那个老谋深算、满怀雄心的北地狼王联系在一起。
虽然是一本古早虐文，但在设定中，除了男主坚定地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对女主一个劲地冷言冷语和远离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会多多少少地对女主表现出兴趣——包括这位塞外异族的王子。
然而呼延应对女人的兴趣，也只是止于“你的痴心和傻劲让人动容”，却绝不会为了女人放下他的志向和抱负。
那便是吞并大原，让北地这个部落，成为大陆的霸主。
有异族王子的青睐，大原皇帝后来的另眼相看，才能显得男主有多么不知好歹。
但也显得女主有点……
放在十年前那叫痴心不改，放在十年后，就叫执迷不悟了。
呼延应离开后，会客厅一下子空了下来。
钟无缺沉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主，”她抱起那个匣子，“若无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说你像。”
冷不丁地，钟无缺冒了一句。
他抬起头盯着她的脸。
“你像谁？”
这个问题真的超纲了。
剧情之外的事，姜衡表示解答不了。
“属下不知。”
他走近了几步，目光片刻未从她脸上挪开。
“姜家……金家……呼延一族……”
他琢磨沉吟着，不知不觉中手抚上了姜衡脸侧。
冰凉的触感让毫无防备的她不由瞪大了眼，本能地想后退一步，下一秒女主的人设又在脑中示警，她及时地克制自己抬起的脚后跟，往前拱了拱——
——主动而乖顺地往钟无缺手贴上去。
钟无缺手如闪电般缩了回去。
“……你做什么？”
他呵斥道。
“无事就快些回去。”
九月七日这一天，姜衡还在睡着，就听到了外边爆竹礼花人潮喧嚣的声音，喜庆热闹的氛围潜入梦中，她恍恍惚惚坐起——
——过年了？
……这是何年何月——哦原来是比武大会。
热情的京城居民，前几日便自发地在城中张灯结彩，有的商铺还打出了“参赛选手半价消费”的促销广告，城中各个角落都是人满为患。
“可比过年还热闹多了！”
小桔小利端来梳洗的东西，把还没清醒过来的姜衡带了过去。
“年是每年都能过，比武大会哪是年年都有的？”
可真是把这些人都激动坏了。
两个小姑娘一顿忙活，也花了半个时辰才把她打扮好，姜衡特意嘱咐着，少给她扑点粉，毕竟一会还得戴上面纱的。
姜衡瞥了眼匣子里的面纱。
今日再一打量，能看出这精致的物件是件旧物，被细致地养护了许多年，金饰呈现出柔和光泽，比新器多了些朦胧，显然是岁月的加成；纱面也略微有些旧色，惟恐用多一份力，它便会四分五裂。
这样被珍贵保存的东西，必定是要还回去的，要是给她沾上点口脂胭脂什么的，弄脏了的话……那呼延应劈了她怎么办？
小桔小利本来就不懂她为什么要戴这么个劳什子玩意——又看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面纱、轻手轻脚地覆上，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直到她施施然站起，小桔帮她抚平裙上的细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同其他两人一般呆住了。
“你们怎么……”
“别！”小桔忙喊住，跳起来出去老远，“小姐你先别说话！”
“先让我们好好欣赏一下……”
小桔小利，加上邱玉，三个人就那样默不作声地看了一刻钟，姜衡不仅没说话，还配合着做作地翻了翻书，提着篮子到了院中假作采着金桂。
“好看。”小桔成了其他两人的嘴替，“就像画一样！若是能有人画下来就好了……”
确实。
姜衡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有点遗憾。
自己平日不拘小节，懒散闲适惯了，平日里也就出门的时候会注重一下仪态，此时打扮起来，又蒙上了面纱，不仅没有遮住书中女主优秀的容颜，而是让那琼鼻樱唇多了一层朦胧美，而面容中重中之重的眼睛边凸显出来了。
“他们那些读书人说的‘秋水为眸’，说的就是小姐这样的吧？”
小桔感叹。
“小姐平时不是那么在意外在也就罢了。”
她十分懂得说话的艺术。
“今日的比武大会……也不知道几多少年郎要丢了魂。”
三层高的彩楼，盈满红色绿色的飘带和彩旗，各色的彩纸抛洒整条街道，欢声笑语成了这秋日里最热烈的气息，马车在入秋后换上的厚重帘子都挡不住它的渗透。
由于在家中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往这边走来的街道越来越堵，姜家的马车便在路上停住了。
“要是同爹爹一个时间出门就好了……”
堵车堵得姜衡都觉得热了，深秋里还让小利给她摇扇子。
“老爷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呢。”小桔给她拨了个橘子，“若是那时候叫你起来，准把我胖揍一顿。”
姜礼身为工部侍郎，负责过问比武大会场所的相关事宜，早早就去了现场，不止是他，而是大半的官员，今日都是一早过来的——对他们而言，甚至还没有上早朝起得早，而官员的家眷，只能分开出发。
“这可怎么办啊。”
姜衡叹气。
比武大会自己看不看的无所谓，最重要是别耽误了任务。
着实是疏漏了，她没想起这个时代也会堵车，而且在没交通秩序的情况下，堵得更厉害了。
正发愁着，忽然听到一阵喧嚣，有马蹄声踢踢踏踏接近，随即马车车壁被人轻轻敲响。
“……阿衡，你在里面吗？”
她犯了会怔愣，才意识到这是桂诣川的声音。
小利掀开帘子，略微刺目的阳光照入，一个身影也在微光中清晰过来。
依旧是玄衣挺拔，墨发飞扬，十七岁的男子，面容有了成熟的线条，此刻的眼神却满是少年的肆意畅然。
在看到姜衡面容的那一瞬，他愣了愣，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掩饰了下眼中的失态，抬起头来，面色依旧如常，只是耳尖有些泛红。
他轻拍自己的坐骑。
那马浑身雪白，只有鬃毛与双眸如墨，既是冷艳，又是神骏非凡。
“这是……”姜衡惊讶地不敢相信，“这是‘霜玉’？”
那日街上狂奔彷如神物的美丽生物？
怎么会……？
她看向桂诣川。
“皇上把它赐给了我。”
尽管平日言行克制，他此时却是笑得极为开怀。
“听说姜家的车堵在了路上，我便带着她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