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为什么？】嘲姐问。
【你和盘托出，就差没把自己是穿书者的身份暴露，但也差不多了——你冒着这样的风险，到底是为什么？哦……】
说到后面她又恢复平日的语调。
【……你是为了这颗恋爱脑，命都不要了吗？】
嘲姐作为这本小说的穿越系统，深刻地厌恶着恋爱脑。
【你是不是被强迫调来这个虐文部门的？】姜衡心里叹息，【如果可以自己选，你应该会想去什么爽文部门吧？还是悬疑惊悚类的？】
【……】嘲姐默了会，【选什么选？没得选。】
姜衡怔了怔，露出苦笑。
【那可怜你了，和我这样的人绑定在一起。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希望你不要受什么严厉的惩罚。】
至于自己……
姜衡觉得她真的不算恋爱脑。
她只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的与桂诣川颇为相像。
她也是个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人，她并不认为这是不理智的，而正是因为多年来生存在社会的经验集合成条件反射，能带着她透过迷雾，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过去十几二十年，并非没有迷惘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或许正是因此，她和桂诣川才会相互吸引。
也正是因此，她不想在他面前隐瞒太多——过去已经隐瞒太多，欺骗太多了。
说出那些话以后，她没有害怕担忧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放松。
如释重负。
幸亏桂诣川是剧情之外的角色是不？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衡看着桂诣川说。
“只是想趁一切都还来得及，想帮助我的朋友……们。”
窗框轻轻一响。
已经有小臂长的黑猫察觉到动静，迅速躲到榻几底下，直到认出来人，才弱弱地喵了一声。
姜衡坐到榻上把煤球捞到身上，揉了揉它的脑袋，“块头大了，胆子却小了。”
“师姐。”
邱玉一脸担忧地从黑暗中出现。
……
白天桂诣川离开时，没发现提早回来的邱玉。
暗卫功夫了得的邱玉远远就听到了动静，绕到了屋后，听到了所有。
桂诣川离开以后，邱玉也是这样一脸担忧地出现在姜衡身边。
“师姐，要不我将他灭口？“
姜衡惊愕地看着自己师妹。
如果是路人，听到了这事，会吓得赶紧逃跑；如果是同事，他们会转身跟领导告密——
——如果是她的师妹邱玉，会问师姐要不要把男的杀了灭口，还安慰师姐男人再找就是。
“关外也有男人。”邱玉顿了顿说。
短短六个字透露了两个信息。
一，邱玉不会去和钟无缺说这件事，她一直是站在师姐这边的人；二，如果师姐半路撂挑子，她也会很乐意地一起逃到之前说好的关外，放马牧羊养男人。
姜衡啼笑皆非。
“你有几成把握？这个男人功夫可不弱哦。”
……
回到姜家小姐的这个房间里，黑暗中的师妹一脸忧郁。
“……我可能，可能打不过他。”她有些迟疑有些纠结地看着姜衡。
“但师姐，今晚这样太冒险了……我愿意拼力一试——我这还有师父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毒……”
姜衡还记得邱玉在比武大会对桂诣川表现的赞赏之意。
那是一种对强者衷心的赞美。
她们一门学的东西，多是暗杀、毒杀，按照姜衡的了解，邱玉的武力值算是她们师门三人里最高的，但和桂诣川若是正面对上，那也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若真要加害他，还真得是她们师父的那几样。
看着邱玉严肃又视死如归的表情，姜衡感到又好笑，又感动。
“不至于。”她说，”他还没打算将我怎么办。而我也将许多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他，算是以此作为交换了吧！”
……
白天里，她将自己能说的告诉了桂诣川，并且告诉他，若是真想保住大原，那么他更应该找的人是郑灈。
这与桂诣川之前一些想法莫名契合到一块去。
他之前与张昭瑾接触，张昭瑾便提过类似的事情。
桂诣川不喜欢权谋之术，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天子身旁影响他的人。
但姜衡说了一句和张昭瑾相似的话。
如果不是你，那便是其他人。你心里尚且有百姓，别人心里只有自己。
这个王朝已经得病了。
她说。
你肯定比我更加感受得到。
它需要的不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主宰者，而是一个能够狠下心刮骨去毒的医者。
桂诣川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姜衡说得他过去都明白，只不过他不曾想过这一切都已经那么紧迫了。
“我明白宇文疆于你而言，不止是一个王朝的皇帝。”姜衡温和地说。
她想到那些在梦境里，一直以来一次次的失望，加上最后宇文疆意气用事让桂兰芝进宫，给予桂诣川沉重的一击，两人的友情从此破碎。
她想挽回桂兰芝的事。
不仅因为桂兰芝已经是她的好友，更因为桂诣川那无声步入雨中的背影数次进入她的梦中，让她心痛。
她语气中带着她都不曾发现的温柔。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对你来说，很难很难。前路更是千难万难。但你我都知道，这样才是让大家都继续下去的方法。”
……
“不杀他了？”
邱玉听完姜衡的想法，迟疑地问。
“那……以后你们，还会像之前那样吗？”
像之前那样？
邱玉说的是她和桂诣川的感情吗？
姜衡微微一笑，嘴角带着苦涩。
“不会了。“
尽管今晚桂诣川没说到此事，但姜衡心里明白，一旦有些东西戳破，即便两人现在有着没有挑明的合作关系，但立场不同的两人，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心安理得地谈恋爱呢？
“为什么？”邱玉没想那么复杂，“他既然不打算杀你，也不抓你，还让你回姜府，给你打掩护，那就说明他对你心里依然有情意——师姐，你对他也是这样，不是吗？”
“不然你就不会冒着这么多风险，对他坦言相告了——还都是我不知道的事咧。”
这是短短一个晚上第三个对她说这样有风险的人。
姜衡揉着煤球柔软的肚子，舒服得猫咪大半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只白白的前爪在空中踩踏。
“没那么简单。”
她说。
当初她鼓起一腔勇气，抛开那些关于剧情任务和回家大计的想法，决定暂时沉浸在当下的快乐和喜悦中，与桂诣川挑明心事，甚至主动握住他的手……亲吻他。
短短一日，那些便如同上辈子的事一般。
她的这一面在今日毫无防备地展露在对方眼前，就像袒露出了真实的丑陋，那被覆盖在美好谎言以下的东西，总是在告诉她，这是四个月的欺骗吹出的梦幻泡泡，泡泡碎了，她再也没法回头面对真实了。
更何况，情况多变，哪怕桂诣川是剧情外的人，也在今晚默许不会将她身份揭开——但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让她任务失败，突然就灰飞烟灭了呢？
想到这里，姜衡抹了抹有点湿意的眼角。
猫咪不太满意地扭动了下身体。
她笑着看邱玉。
“比起那些啊，我更想在所有事情结束后，和师妹一起去关外，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