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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戚府生辰终相见(三)

就在此时,郁玄妙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戏文声,“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勤觅……蓬莱鸿都……客,以精诚致魂魄,共赴云山玉头……约……”声音哀怨婉转,却又清晰可闻。

不止郁玄妙听见了声音,戚国公几人也听见了这戏文声,“何人在此唱戏文?”戚国公问道。

郁玄妙道,“我出去看一下。”

当她走出前厅来到院子之时,她才发现戏文声是从高高的墙头上传来的。

抬头一看,夜色朦胧中,一抹丰腴的身姿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墙头上,一条腿还有些吊儿郎当地在半空中晃荡,而婉转铃音便是出自那人喉间。

“婛落?你怎么在这里?”郁玄妙十分意外,迎客之时,她并没有见到其前来,便以为她没到。

因为她素来知道她不喜热闹,也不愿过多与人打交道,所以她即使不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如今,反倒是她来了,自己反而颇感意外。

“国公生辰,我自然要来。”说完便从墙头轻盈落下。

正好此时,玉问夏扶着二老出来了。

“晚辈婛落,见过国公,见过老夫人!恭贺国公福寿绵长,福泽东海,寿延南山。”见到今日的寿星,婛落恭恭敬敬地向二位老人行了礼。

她敬重戚国公夫妇二人的忠义和通达,所以当她收到邀帖之际,她便决定要前来道贺。

“原来是婛落啊,你为何此时才到?”本正伤心的二老,见到婛落,悲伤的情绪散去了一些。

“是晚辈不是,请国公见谅!”

“说什么客套的话呢?你又不是外人,快快进来!”戚国公老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轻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你经常来跟我们说说话,我们都不知道多郁闷呢?快,赶紧进来!”

郁玄妙不懂,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两老拉着婛落的手进去了厅堂。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玉问夏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还不是因为你,当年你走了以后,两老日日思念着你,幸亏得了婛落时常来府中陪两老吃茶,下棋,或者听戏,有时候,她会带来戏班子,有时候遇上些好玩新奇的物件也会送过来,两老心里也有些期盼慰藉。”

郁玄妙没想到她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些,却从来没告诉我自己一点半点。

“我一点都不知道。”她看着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所以啊,玄妙,婛落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啊!”玉问夏也看着三人的背影,由衷地道。

当大家都齐聚一厅时,戚国公开口问道,“婛落,刚刚可是你在唱戏文?”

“正是,国公,婛落近日新习得了一种戏法,不知道国公和夫人是否愿意听一下,也当做是婛落给您的生辰贺礼了。”婛落淡淡地道。

“哦?那是什么戏法?”二老被引起了兴趣。

“相传蓬莱鸿都客李少君有聚精诚以至魂魄之术,婛落有幸,先前偶遇一位从东洋漂洋而来的远方客,授了我此等编织梦境的戏法之术。此戏法之术能让人在梦境中梦想成真。”

“此话可真?”戚国公和戚国公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要知道,他们刚刚才想起失去儿子的悲痛,心中思念儿子的情感早已经汹涌澎湃,难以压制,如今真的有此等梦想成真的戏法之术吗?

婛落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是无论梦境有多么美好,都终归是虚幻的。”郁玄妙有些不同意,她怕他们两老梦醒后,后更加思念舅舅。

因为与一直求而不得相比,得到后再失去,更加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超脱出来。

“但是,梦境中的美好,也有可能让一个人重新感觉到生命的律动,燃生希望。”婛落轻声说道。

“好孩子,那能否让我们俩梦回一场?即便是虚幻的,我们也甘之若饴。”戚国公老夫人泪水涟涟地哽咽祈求道,只要能最后再见儿子一面,她愿意付出一切。

“当然可以,这算是晚辈给国公的生辰贺礼了。”

“好孩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老夫人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抹去眼角的泪水。

“那请大家移步戏台!”说完婛落便让众人前往刚安静下来不久的戏台上。

戏台上还有几张空的椅子还没有撤下去,于是,她便让两老慢慢坐了下去,然后从袖中拿出两枚丹丸递了过去,道,“此丹名唤回梦丹,能让人迅速进入梦境,请二位服下。”

毫不犹豫地,戚国公和老夫人同时服下丹丸,没过多久,丹丸起效用了,两人静静地昏睡了过去。

“婛落,你确定吗?”郁玄妙还是有些忧心。

婛落没说话,反而静静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玉问夏。

玉问夏明白她的意思,她露出一抹淡笑,道,“玄妙,婛落明白我们的心情!能够拥有一时片刻,我们可以付出一切,这是我们对夫君的情感。”虽然不能生死相随,但是她想努力做到超脱生死。

直到玉问夏这样说,郁玄妙才不再反对,她转身看向婛落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婛落没有回答她,反而对玉问夏说道,“玄妙说的没错,梦境都是虚幻的,在梦境中国公和老夫人所梦见的都是他们心里所想的,但是你呢,你是选择真实还是虚幻?”

玉问夏不解。

婛落继续道,“我能用离魂之术让你和你夫君相聚片刻,但是离魂之术对身体伤害很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用魂体与我夫君相聚?”玉问夏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秘术。

“是的,但是这对身体的伤害性很大。”风险必定是存在的。

“我愿意!”玉问夏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婛落早就知道她会选择这个,所以也不意外。

于是便把目光看向郁玄妙。

“不用说了,我会给大家护法的。”郁玄妙知道她的意思。

婛落点了点头。

夜深,月光流泻,姣姣如银。

月光下,戚国公府中的戏台周围慢慢泛起了薄雾,薄雾上一道浅金色光罩朦朦胧胧地把整个戏台都笼罩了起来。光罩中,闭着眼睛坐在椅子边上玉问夏脸色出现十分难受的模样,身体甚至出现短暂的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其身体里被强行抽出来一般。渐渐地光罩内出现了一抹灰白的身影,而玉问夏的身体也慢慢不再动弹。

灰白身影逐渐清晰,赫然是玉问夏的模样。

婛落见状,于是便施展招魂之术,配以郁玄妙手中的招魂埙曲,一时间,整个长安城的异界都能听得见这如波涛般汹涌的曲声。

曲声幽深至极,直达九泉。

而九幽之下的忘川之水边上有个正在徘徊的幽灵,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片刻之后,便消散在忘川水边。

郁玄妙手中的埙声一遍又一遍,不曾停止,直到一炷香之后,戏台上终于出现了另外一抹灰色身影。

灰色身影慢慢聚形,玉问夏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形,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碰触对方,却又怕一碰便会消散,“夫君?可是你?”

灰影听到声音,身躯也是一顿,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说话之人。

当两人四目终于相对,此时月光正好大盛,月光下,戚风身穿盔甲,手持长剑,满是血污的俊脸赫然清晰。

“戚风!”玉问夏再也压抑不住多年的思念了,不顾一切地抱紧了他。

而戚风则是僵硬着身躯,甚至连手中的配剑都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也没发现。

“夏儿?”

“是的,就是我,就是我!”玉问夏死死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

终于确定怀中之人,戚风不管盔甲尖锐,直接把她紧紧抱住,仿佛抱着的是世上珍宝,“夏儿,真的是你!”

多年未见的强烈思念,让两人眼中只有彼此,他们紧紧相拥,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

婛落和郁玄妙看着眼前的一切,便心有灵犀般慢慢离开了戏台,把时光留给了眼前这两个跨越生死来相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