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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阆山梦 > 第76章 更有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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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杳又道:“到了第三天上,我在山中遍寻不到父亲,直到到了母亲坟前,才看到他坐在那里。喊了他两声,却是动也不动。我心下奇怪,走上前去,才发现父亲他,他已自施生针,去了多时。原来,自母亲离世,父亲便心存死志,只是一来我还小,再者生死针也是母亲夙愿。那些年,我并不知道父亲有多孤苦,看他为了生死针殚精竭虑,还道是一片仁心,后来才知道,他是急着与母亲泉下相见。得了生针才三天,他……他就迫不及待去见母亲了,去时他的脸上,竟是笑的。”

云未杳又道:“这些,我是在父亲遗书上看到的。他说……他说:吾痴人也。汝母与盟誓曰:生求同枕,死不求同衾,代彼生也。吾失汝母久矣,中心实苦,孑然四顾,仓惶都生,收拾不来久矣。吾生念已绝,多情而苦,非不敢违誓,一为吾儿稚幼,再为生死针未成。此皆汝母之憾。幸而今吾儿成材,又得生针,此生无挂碍矣。吾当速施生针,速见汝母,聊慰离别之情。”

她慢慢地说着,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只有两行清泪流出,只是静静地流着。湛若水这才知云未杳的父亲亦是殉情而亡,听她念那信,心下遽然动容。二人轻轻喟叹着,既为己身伤悲,又为对方感慨,皆暗道:我只道自己父母是世间罕见的痴情人,原来世间更有痴情人。

湛若水回忆起自己那短暂又看似美妙的婚姻,叹道:若烟兰对我没有半分情意,碣石山上何以为我殉情而死?若有情意,却何以下得了手去害我?我与她之间,究竟还差着甚么?我于她,她于我,可是深情不够?

云未杳慢慢收拾着情绪,目光落在那墓碑之上,慢慢道:“这几株桃树,是谁种的?”

湛若水点头道:“当年我在此初次祭奠父母时,便许下诺言,每年为父母种一株桃树。到第四年上,上官清起兵谋反,结果兵败碣石,无奈投海自尽,这坟前便无人再种桃树了。”湛若水抚着身侧桃树道:“当年,它还只是棵小树苗,而今,都已开花结子,已长成怀抱之粗,而我却是身中剧毒一事无成,是世间最最无用之人,真真是‘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呵!我……我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父母?”

云未杳又道:“将令尊令堂迁葬于此的,可是另有他人?”

湛若水道:“姑娘也看出来了。不错,这原是父亲一个门生所为。这个人,你大概也听过。”

云未杳“哦”了一声,湛若水道:“他是华棣。”

“华棣?”云未杳的声音不自觉高了高,凝眉道:“江南王华棣,竟是令尊晋宁公的门生?”

“姑娘问得好!他原是我父亲的门生,却被荐到了弘逢龙门下!”湛若水便将华棣那日的话与她说了,听得云未杳感慨不已。湛若水强笑道:“更可笑的是,他说要灭四族的不是弘逢龙,弘逢龙不过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云未杳叹道:“恕我直言,以弘相国当年的实力,便是有心灭四族,也是远远不济,而四族真正威胁的,不是弘相国,而是皇室!华棣所言,倒有几分可信。”

湛若水苦笑道:“二十多年前,我初出江湖,头一件事便是去京师乱葬岗祭拜父母,却哪里还找得到?在我伤心之时,却有人告诉我,说父母已被迁葬在此。我真真是喜出望外,猜测必是父亲极亲近信任的朋友或部属门人所为。当年我曾试图找寻过此人,皆无音讯,只有感念在心。却不想,这人是华棣。”

云未杳想了想道:“你相信是他?”

湛若水道:“纵我不肯相信,却当他说出‘余音谷’时,也是不得不信了。姑娘有所不知,父亲选定这归隐之地,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左不过是亲近信任之人。”

云未杳点头道:“既有心归隐,便不欲再受凡尘俗事打扰,也不再愿与俗人往来,自然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了。”

湛若水仰头闭目道:“那时我想了许多人,结果都不是。千想万想,不曾想这人竟是朝中新三贵中的华棣,更不曾想,弘逢龙竟称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未杳道:“我曾听说年轻时的弘相国是忧国忧民的忠直之士,很是值得托付,与现今是两个样子。”

湛若水偏头看了看她,道:“是谁说的。”

云未杳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湛若水也未深究,垂肩道:“若一切是真的,我这几十年岂不是恨错了人,报错了仇?我这几十年过得岂不……很是荒唐?”

云未杳道:“其实,你已经信了,对么?”湛若水失神而笑,云未杳道:“这便是你昨日恸哭的缘故么?”

湛若水深深地叹气。云未杳也叹了口气,她原本只道湛若水被亲近之人下毒,且受剧毒折磨二十年已极是凄惨,却未料这一切的起因,竟是一个错误。她素来不是多话之人,如今有心安慰湛若水,竟找不到任何适合的话语。

许久,湛若水才慢慢道:“所以,我要活下去。”

云未杳垂眸道:“活下去,然后再造一次反?”湛若水道:“我要复仇,却不会再造反了。若是造反,便愧对父亲当年的决定,愧对父亲在天之灵,愧对二十年前,我在碣石投海自尽了!”

江湖中关于当年上官清在大胜前夕却投海自尽之事一直悬而未决,何况湛若水更三缄其口,如今难得听他主动提起,不由引得云未杳生了探知之心,道:“此话怎讲?

湛若水看了看云未杳,慢慢低下头去,许久才道:“姑娘若想知道,以后有机会,我说与你听。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罢!”

听他如此说了,云未杳也不好再追问了,只道:“你说有个弟弟,叫上官湛?”

湛若水点了点头,黯然道:“抄家之时,我逃脱了,弟弟年幼,没能逃出来,便随父母被打入狱中。弟弟他……他竟夭折了。”

说起亡弟,湛若水眼中隐隐有泪光,云未杳心有不忍,却还是道:“你如今的姓氏,是清水湛然之湛,还是上官湛之湛?”

此话问得很没原由,湛若水却听明白了,低声却极清晰道:“是上官湛之湛。”说罢又抬头直视着云未杳,徐徐道:“若水是师父为我取的字。”

云未杳便自默然无语,湛若水也缄口不语。二人归去时,又比来时静了几分。眼看将近小园,湛若水便欲打破沉寂,清了清嗓子道:“是了,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云未杳道:“请讲。”湛若水道:“岭南弄氏为何一直寻找姑娘,你是如何与他们结的仇?”

云未杳微微别过脸去,望着窗外,轻轻道:“这事说来错先在我,湛相公便不要多问了。”

湛若水满腹狐疑,他对云未杳知之有限,却明白以她秉性,素来不管身外之事,更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如今却说错先在她,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然而云未杳既不肯多说,他自然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湛若水微微掀了掀帘子,已是小园在望,却见门口立着两人,正是弄月竹的婢子,当下便皱了眉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只道以弄月竹的脾气,若昨日负气而去,便不会再与他往来,哪想才隔一日,便又登门。湛若水的心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惭愧。

云未杳听说得古怪,也掀开帘子,正正望见那两个婢子,且还有卫三娘,便知是弄月竹来了,而三娘必是放心不过,便在门口候她,复落回座中叹气苦笑。湛若水道:“等下我会与她们周旋,你且先回去。”云未杳心下明白弄月竹只为湛若水而来,便点了点头。

那两个婢子望见湛若水归来,已是喜不自禁,向里用黎语不知说着甚么,便见弄月竹一阵风般从里飞奔而出。待见到与湛若水同行的云未杳时,弄月竹顿住了脚步,脸色须不是很好看,却也很是规矩地见了礼,淡淡道了声“云姐姐”。云未杳还了礼,只道:“我还有事,请恕我不能相陪。”说罢便向三娘望了望,三娘会意,径与她离去,弄月竹的面色方见松了松。

待云未杳去得远了,弄月竹方道:“你们去了哪里?”

湛若水的眉头略皱了皱,却也将弄月竹让回房中,温和道:“不过待得闷了,随处去走走。”

弄月竹自是不肯相信,咬了咬唇道:“我今日来时,看到孟飞在收拾行李,你……你们都要走么?”

孟飞早沏了茶来,湛若水请了茶,却只是不说。弄月竹又问道:“你们一同走么?要去哪里?”

湛若水只好顾左右而言其它:“姑娘今日来,可有何要事?”

弄月竹抿着唇,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你而来扬州,偏偏问我有何要事。若是无事,我……我便不能来了么?”弄月竹螓首微垂,娥眉略蹙,双眸泛着隐隐珠光,哀戚宛转之态较之往日率直明快又别是一番动人风情,直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