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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阆山梦 > 第94章 终究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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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杳便又掏出个绣了菊英的荷包交与柳嫂子道:“这是天枯草的种子,不多,你先试着种。”又向荷包中取出一片天枯草的叶子,也将嘱咐赵大伯的话又说与柳嫂子听,听得她直咋舌,道:“这哪里是种药草,分明是伺候小孩儿。这孩儿脾气还不是很好。”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柳嫂子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为你种出来。”

云未杳便道:“我不让你白种。这些种子的收成,大概能得十片叶子。一片叶子算五两银子可好?”

柳嫂子嗔道:“你又跟我见外了,我左右是闲着,能帮你做点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哪能收你的银钱?”

云未杳笑道:“我也请卧龙涧的赵大伯帮我种了,也是这个价。天枯草在京城可不止这个价,原是值得的,我总不能白白让你去做。”

柳嫂子拈着天枯草的叶子道:“这一片就值五两银子?十片可是五十两?竟不知抵你五哥做多少年工。罢了,我把你五哥叫回来,我们两口子一同为你种药草!”柳嫂子半真半假道,直说得众人又笑了。

云未杳便又要付钱,柳嫂子道:“我第一次种,不定成不成,到时成了,你再给我钱不迟。”

云未杳笑道:“赵大伯也是先付了的。”柳嫂子执意不肯收,云未杳只好道:“遮莫我先付两成可好,总不能让你白做。”

柳嫂子便也不多推托,喜滋滋将两锭银子握在手中笑道:“等你五哥回来,我也要让他看看,我这妇道人家,便是在家里也是能挣钱养家的。”

云未杳看话已说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辞。柳嫂子知她性情,便也不多留,只是悄向湛若水道:“你要待她好!”

湛若水面色微红,只微微笑着。柳嫂子又道:“你待她好,她待你会更好!”

湛若水怔了怔,柳嫂子瞪了他一眼道:“她这些年长大了,有了主张,性子也清冷下来,有的事,你可不要跟她认真。你放心,有的话她嘴上不肯说,待人却是实心眼的。”

湛若水含糊笑着,柳嫂子又叹道:“这样的姑娘,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也不知你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入我们未杳女的眼。”

柳嫂子本是无心之语,湛若水却心念微动,面上依然是笑而不语。

云未杳与封五已在院外,见得湛若水与柳嫂子说话,便只好等着。柳嫂子也不便久留湛若水,又嘱咐几句便放他走了。湛若水出得院来,云未杳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湛若水不敢实说,只能打个马虎眼道:“不过问了我些江南风物。”云未杳满腹狐疑,却也不好再多问。

离去时,便有个妇人领着孩子在自家院子里与云未杳招呼,云未杳淡淡地应了声,只不多理会。封五看那妇人衣衫褴褛,怯怯懦懦,那孩子亦是一身肮脏,形容畏畏缩缩,身后茅屋很是破败,思及自己从前凄惨境遇,顿时生了怜悯之心,叹道:“山中人家讨生计果然不易,难怪相公说‘世间万苦,苍生最苦’。”

云未杳听了,淡淡道:“山中固然生计不易,却并非不能生计,柳嫂子家便是一例。赵大伯家老的老、小的小,固然不如柳嫂子家,也是发奋勤勉,教人敬重。若四肢健全,且家里尽多青壮,还穷得揭不开锅,那样的穷,便是懒出来的穷,谁也帮不了!”

封五听了,便向那妇人又多看了两眼,看她一身邋遢酸寒,却是面上堆肉,很有几分痴肥,正将双手笼在袖中,眼巴巴望着云未杳一行。因着被打量,那妇人赶紧低下头去,很是有几分可怜,封五却看见那双小眼睛垂下去之前泛着几分奸狡之光,不觉皱了皱眉头,便不再理会那妇人。待走远了,封五叹道:“怪道老人常说‘救急不救穷’,穷哪是靠救的?”湛若水只在后面含头点头。

正午之后,三人才回到石室。三娘与孟飞早用过了午饭,见云未杳三人回来,赶紧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了出来。封五早就饥肠辘辘,恨不能吞下一头牛,一上桌便大快朵颐。卫三娘笑道:“我看你们也乏了,呆会儿用过饭就好好歇歇,剩下钱三姑那两家,下午就我去送罢!”

云未杳点点头,走了大半天,也着实累了。湛若水便道:“左右孟飞是闲着的,未若陪三娘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孟飞赶紧便应下了。封五眼珠一转道:“是了,我还得为赵大伯送药,姑娘要尽快写个方子给我才好!”云未杳也应下了,湛若水道:“再快也要先吃饭。”封五便不说话了。

三人一时皆用过了饭,三娘收拾完便与孟飞出门去了蛤蟆崖,封子也拿了药方去镇上,家里便只剩云未杳与湛若水。云未杳道了乏便径自回房闭门不出,湛若水也不敢打扰,只好回房歇息。

时已六月,溽暑天气,午后尤为炎热,好在阆山一片清凉。湛若水走了大半天,却一点睡意也无,便临窗坐着,只是发呆。他一点点回想着与云未杳相遇相识的点点滴滴。一直以来,他只道云未杳性情清冷,不爱多管旁人闲事,然而,自那夜她在扬州对自己舍命相救开始,他便知道云未杳绝不是自己看到的那般清冷,今日又看她待赵大伯与柳嫂子,便知她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湛若水耳畔又响起柳嫂子那句“不知你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入我们未杳女的眼”,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今日将近不老泉扶住云未杳的刹那,两只手的掌心便似乎有些发烫了。湛若水微微笑着,心中升起一股柔情蜜意,只轻轻地攥起手掌,又慢慢松开,复又攥起、松开。

蓦地,湛若水心口一痛,便如往前毒发一般,他心知不妙,赶紧取出缀微露服下,又平心静气半晌,那胸口的痛才慢慢缓解了。湛若水心怀间那股缱绻之情惭惭淡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失落与哀伤,暗道:她救你原是医者仁心,你却想入非非,真真是可笑至极!且你一个垂死之人,也配生出这等念想?你已过了不知深浅的年纪,还压制不住自己情绪么?你再如此,不但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她。

湛若水陷入低落的情绪中不可自拔,连着云未杳是何时来的也没有留意到。也不知过了多久,湛若水失落得够了,方才缓缓抬头,见得云未杳隔着窗含笑看着他,竟自吓了好大一跳。湛若水忙将她让进屋中,赧颜一笑道:“姑娘何时来的?”

云未杳笑道:“有一会子了,见你想着事情,不敢打扰。山中简陋,你可还住惯?”

湛若水笑了笑道:“姑娘说哪里话,你肯收留为我治病,我已感念至极。何况这些年来我与孟飞江湖飘摇,露宿荒山野岭是家常便饭,这竟不知好了多少。是了,你找我可是有事?”

云未杳道:“无事,我来拿两本书。”

湛若水心中有隐隐的失落,复又一省,暗道:你与她终不是同一路人,何苦让自己神伤?虽做如是想,心绪到底低沉,便有些恹恹,“哦”了声道:“姑娘都看甚么书?”

云未杳看在眼里,只道是他才到阆山,境况不熟、水土不服的缘故,便也未多放心上,随口道:“我父母收藏的医书典籍大多在此,我再看看能否找到解阿耨多罗之毒的法子,只怕是从前看过遗漏了也未必。”

湛若水听她如此一说,心中便又一暖,笑意不自觉便上了脸,道:“姑娘这两天看的书都是跟阿耨多罗相关?”

云未杳“嗯”了一声,一门心思只在书上。湛若水的笑意更深,目光随着云未杳动而动,柔声道:“你……可要注意身子,不要费心太过。”

云未杳听他声音轻扬,与先前低沉全然两样,划过书籍的手指略顿了顿,回过头来看湛若水。湛若水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云未杳尖尖地眉头蹙了蹙,将他将至窗前,细细审视面色,又命湛若水坐下,复为他诊脉。当温热的手指搭上脉膊,湛若水的手略微僵了僵,惹得云未杳又看了看他,湛若水微微笑着垂下眼眸。半晌,云未杳凝眉道:“你今日可觉不适?”

湛若水便道:“恰才心口有些发疼……”看云未杳眼中积了些阴云,湛若水赶紧又道:“我服了缀微露,就不疼了。”

云未杳慢慢收回手道:“用得久了,缀微露也有不灵的时候。”

湛若水道:“姑娘的意思是,它已难克制我体内之毒?”

云未杳微微点着头,又回首望了望那一屋子的典籍,道:“自扬州那夜之后,原本你随时可能第二次毒发,好在皆赖缀微露克制着。如今,若它都不灵了,可怎么办啊?”

湛若水看她眉间愁怅越来越深,心下不忍,笑道:“不是还有生死针么?”

云未杳紧紧盯着双手,那双手白皙纤长,不知救活过多少人,如今,它却一筹莫展,只叹道:“终究是下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