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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驾前五米开外,王非土和黑娃被司马欣率领一众侍卫层层包围。

黑娃此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原本打算趁机拉着少主逃跑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但看王非土的神态,根本就没有一点逃跑的打算。

逃?为什么要逃?这是他计划了很久,今天终于得以实现的唯一机会。

无论赵高在皇驾内跟始皇帝说了什么,只要能让他见上一面,就一定能达到预期目标。

只要能让始皇帝把自己留在身边,无论郡守还是赵高,对于王非土来说都将成为蝼蚁。

这不是王非土的盲目自信,而是他知道,始皇帝不想死。

只需要抓住这一条,就够了。

但问题是,王非土确实不会医术,始皇帝也会如期在半个月后归西。

谁知道在始皇帝死之前神志是否清醒,距离垂死前的昏迷究竟还有多少天,在这未知的时间里,王非土能否靠智谋扭转乾坤。

等等的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其中变数也会无限增加,从而变得十分复杂。

所以,王非土此次面见秦始皇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三仙献鼎局,已经如期走到了局眼的地步。

王非土很清楚,他把该借的都借到了。

借城吏的命引起赵高的注意;

借赵高的嫉恨赢得秦始皇的信任;

借秦始皇的求生欲为自己搏命!

如今,始皇帝还是清醒的,赵高还不敢欺上瞒下只手遮天。

“为何还不前进,你们是想拖死朕吗?!”

始皇帝虽然有气无力,但是雷霆一怒,是任何侍从都承受不起的。

滚烫的汤药洒满一地,宫女的胳膊被烫地片片红肿也不敢多哼一声,只能赶紧收拾了药鼎匆忙退下。

“陛下息怒……”

见到这一幕的赵高嘴角微微勾起,低头佝着身子膝行到始皇帝榻前。

“陛下,有贱民谎称医师拦路挡驾,已被老奴拿下,望陛下裁夺该如何处置。”

赵高还未说完,始皇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吓得赵高赶紧上前轻抚其背。

咳嗽终于渐渐停歇,只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嬴政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勉强吐出几个字。

“拦驾者,杀无赦!”

闻言,赵高心情比吃了冰棍还爽,连忙跪拜:“喏,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啥好说的,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啊?

可是正当赵高调转身子,准备前去宣旨时,嬴政看到赵高的背影,忽然神情一愣。

一直以来,只要是在车驾里,所有谕旨都是靠赵高传达,各地官员的奏章也是靠赵高一人呈报,就连大秦的左相李斯都没有机会单独和自己见上一面。

始皇帝是身体不好,但并不代表脑袋不好。

若是没有足够的心计,也不会从当初一名遗孤爬到如今横扫六国的千古一帝。

身体每况愈下,嬴政忽然对赵高萌生出隐隐的戒备之心。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高府令,一定在心中盘算着自己死后的事情。

“慢着!”

嬴政忽然出声叫住赵高。

已经到了门口的赵高回过身来,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卿刚才是说,那贱民冒充医师拦驾?”

赵高点头:“正是。”

“叫他进来。咳咳……”

赵高一愣:“这……”

随即他又连忙回到嬴政榻前指着身后道:“可那贱民一无是处,恐怕会误了圣驾……”

“我说,让他进来!”

嬴政喘着气,开始闭目养神。

赵高再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喏。”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自己的病情都这样了,还怕个嘚儿啊?

随驾来的御医都死的差不多了,不在乎多一个送死的。

有胜过无,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赵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王非土死期将至。

得罪权臣的下场,大家都心照不宣,估计眼前这位也不会例外。

赵高瞥了王非土一眼,冷冷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陛下有旨,准见!”

说出这句话,就连赵高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眼神能杀人,王非土绝对能死上一万遍。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然真能见上始皇帝一面。

就连李斯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不是惊讶一个区区草民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而是惊讶于今天始皇帝竟然破天荒地愿意接见一名贱民。

各地奏章都快堆不下了,自己昨夜还找赵高喝酒说情,想要见陛下一面都未能如愿。

这样的结果,着实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黑娃更不用说了,张大的嘴巴能装鸡蛋。

正当王非土准备登上辒辌车时,被赵高一把推下。

“放肆,未验身,不得觐见!”

这一推的力气之大,差点让王非土来个仰面朝天,幸亏有黑娃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跌倒。

随即赵高一使眼色,司马欣连忙上前,不客气地把王非土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这才对赵高施礼禀告。

“记住,只准在门下觐见,不得近前!”

说完这才让开身子,放王非土进去。

始皇帝身长九尺二卧于榻上,一双鹰目正在紧闭,隆起的胸部急促地起伏着,可想而知正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赵高进去后快步来到嬴政跟前,低声耳语禀告。

“草民拜见始皇帝陛下。”

王非土俯下身子,一动不动。

(秦朝跪拜礼并不普及,拱手礼最常见)

数息之后,嬴政眼都不抬一下,出声道:“尔敢拦驾,可是为给寡人治病?”

话音落下,嬴政这才睁开眼,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气沉丹田,声音低沉且坚定道:“正是!”

看到王非土两手空空,一身短衣的打扮,嬴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眼前这货要是会看病,母猪都得会上树。

算了,嬴政轻舒一口气。

“汝且道来,朕病从何来,该如何医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罢,来都来了,且先探探底细,实在不行,直接杀了,以免耽误行程。

可是王非土并未急着搭话,而是抬眼看向赵高,这才对嬴政拜道:“启禀陛下,草民医术乃是祖上偏方,秘不外传,还望请高府令回避。”

赵高当即呵斥:“休要故弄玄虚,你……”

只说了半句却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看到嬴政抬起手。

“准!”

说着转头对赵高宽慰道:“高卿,朕无碍,卿且退下便是。”

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当看到嬴政浑浊却又坚定的眼神时,所有话只好吞回肚子里,叹气拜道:“奴婢告退。”

目送赵高离去,王非土回头正与始皇帝四目相对。

两个陌生的灵魂,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