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拓食青年扔到沙地上后，沉舟仰头眺望天空里熊熊燃烧的空藤。
木鸢炸成了碎片，鹘霜人想要由里面找出与华英国相关的东西几乎不可能。
现在丢下不管，于他的目地已无妨碍……
他看了一眼伊萨。
……皇后仍在萨拉赫斯。
这团残留在半空的树枝不早处理掉，说不定会伤到她。
“看清楚。”
他朝沙地上的青年说。
“这是东莱虚云山青阳派入门武学，乾元一式。”
伊萨紧盯着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猜这就是母亲口中她与真正炼气士的云泥之别。
雁族人气聚掌心，自掌间延伸出无数细密气条，形成一朵冰花模样的气团，待气条即清且亮时，拨动手掌，将气团抛向空中的火焰。
那朵冰花在半空盛开，犹如撒出去的渔网，刹那间扩大到足以把燃烧的空藤团团包围。
气网划过尚未燃尽的枝蔓，把它切割成更为细小的碎块。
扑向树藤的风不仅没有把零星碎块上的火吹灭，反而教火苗子蹿得更高。
风助火势、顷刻间，未燃至中心的空藤烧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余烬。
伊萨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武艺，更是第一次见到人由半空平安无事地降落地面。
那与涂氏的妖术简直不相上下。
“这是你不屑一顾之人所使用的技艺，既能救人也能杀人。而你只能以偏见伤人。”
沉舟说完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土，往萨拉赫斯城方向走去，不再等待坐在沙地上的人。
*
尾济因附身苏檀，没有化作龙形。
一开始关翎用手背搭住他的肩膀，后来发现这样行动不便，尾济索性将她抱起。
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婴儿打横抱着，关翎总觉得哪里奇怪。
“皇子要怎样御风而行？”
不等她问完，四周狂风大作，吹得她睁不开眼。
这姿势委实不如她趴在龙背时舒坦。
她抱紧尾济的脖颈，防止自己中途掉下去，偷偷睁开眼，发现他们骑在一条紫色的龙背后。
“龙气可以化形为龙派点小用处。你看，这不是？”
尾济低头在她耳旁说。
风声太大，纵使他贴得这么近，她也勉强刚够听个大概。
“只可惜龙气所化的龙，你没法儿直接骑。”
说话间，尾济收紧了下手臂，眉宇间一股淡然。
假如没看过他在蛋壳里嗦着手指呼呼大睡，配合苏檀的肉身真有点道骨仙风。
“皇子这样飞到萨拉赫斯需要多久？”
尾济看了看开始西沉的太阳。
“日暮前应该可以到达。你不如趁机休息一会儿，恢复下气力。放心，我会抱紧你，不让你掉下去。”
二皇子稚气未脱，可毕竟活了千年，头脑不似寻常小孩那般简单。
既然许诺抱紧她，应该不至于中途玩性大发将她一丢了之。
关翎确如他所说，浑身乏力，虚脱得难受，于是按他建议，闭上眼睛睡去。
事后想想，她怎么能相信小孩儿的保证？
她一时疏忽，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片陌生的河道旁。
脚边的河水混着大量赤色的泥浆，使得水的颜色赤红一片。
看河川的宽度，这里应当是赤江某条支流。
“我确实一直朝西北方飞行，没有拐去其他地方。”
尾济像面对处罚的小孩儿，语气委屈。
她忘了告诉皇子，地图绘制得没有那么精确，看到赤江后最好沿主干方向走，直至发现河谷。
太阳一半没入地平线，再过不久四周将黑到难以视物。
要沿支流重新回到主干吗？
“皇子，天黑后，你能看清地面吗？”
尾济仰头看天。
今夜万里无云，一会儿月轮升起，应该星辉遍野。
要在半空找到反射出月光的水面应该不难。
“我未在夜晚飞行过，可以试试。”
听他这么说，关翎心里一虚。
沙漠城市并不彻夜通明，万一他们已经过了萨拉赫斯，这一晚上往西而去，不知道哪天能回到萨拉赫斯。
为难之际，远处地平线上升起几缕黑烟。
好像有人在河边生火。
附近一片荒野，怎有人烟？
“我们过去看看。”
关翎一拽尾济衣袖，往冒烟的方向走。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光秃秃一片泥地，再往前的河岸有一片稀疏的树林。
树林旁，果然人头攒动。
这些人牵着骆驼，驼背上压着沉甸甸的货物，应该是沙漠里的商旅。
“请问……”
关翎走近后，刚出声，这些人“呼啦”一下，紧张地抽出腰刀。
黑夜里莫名其妙走出身穿异国服饰的青年男女，谁都会害怕。
不过王慕晖这身材，他们怕成这样，略有些夸张。
“你们是谁？”
站在最前列的男子大声询问。
关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他们打扮，应该是苏特地区的方言。
“我们迷路了。”
尾济上前替她回答。
他在陆西漂流了上百年，各民族的话都知晓一些。
男子看了看他们身后，没有马匹也没有其他人，两人一身打扮不像在沙漠旅行的人，愈加警惕。
“胡说！穿越沙漠怎么可能是你们这副样子？”
尾济朝他拱手行了个礼。
“实不相瞒，我们乃南方人士，数个时辰前刚刚成亲，莫名其妙被一阵大风卷到附近。敢问此处是哪里？”
这般荒唐不经的话，在平时早被人一掌呼上脸，今日听他这么一说，那队苏特人不光不质疑，而且深信不疑地向后颤颤巍巍缩起躯体。
“你们也遇到了怪事？”
他这反应着实奇怪。
尾济与皇后对视一眼，向他们打听。
“几位莫非也遇到了什么事？”
“前面的山谷出怪事啦！”
苏特人收回刀，走回火堆旁，在火旁搓了搓双手，一脸惊恐地盯着上游方向。
“我们原先计划穿过那片山谷前往萨拉赫斯，谁知道谷里状况古怪，吓得我们原路返回。”
尾济把他所说的话翻译给皇后。
关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赤江沿岸河谷没有几处，能在今天发生怪事的河谷更没有几处。
苏特人提到的，应该就是萨拉赫斯城南几十里的那处山谷。
尾济虽不中，亦不远矣。
看来他们确实降落在了萨拉赫斯附近。
“你们看到了什么？”
沉舟告诉皇后观御史要在那处山谷布阵，不过山谷里出现什么连他们也不知晓。
见苏特人吓得面无血色，关翎不由好奇。
“鬼！”
苏特人大吼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