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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映雪几步走到涂意芝身旁,熟门熟路地倚上他的肩膀,动作娴熟姿态撩人。

关翎想起许久不见的邹昭仪。

这些女人也奇了怪了,只要一挨男人,个个像抽了筋剔了骨一样,站不直坐不正。

蕊儿姑娘也好,映雪姑娘也罢,都是京城圈里交友广泛的主儿,依她们做派,想来华京酷爱挑担的男人不少。

……应该建议皇上去天宝街拉壮丁造揽月台。

“费家为世家重臣,与涂氏来往不少,向太后贺寿是惯例。”

“如妃无宠,皇上登基以后费氏一直不咸不淡不得重用。与其给太后贺寿,不如把这么重的礼送给太妃。”

甄映雪边说边肆无忌惮地倚上涂意芝肩膀。

“如今朝廷势力以太妃和太宰为尊,这两家哪儿真心看得上费氏?何必为了太后得罪未来朝臣魁首?”

关翎暗暗骂了句“放屁”。

越是这般没沾过龙霄宫边的人,越是靠着点道听途说以为自己最能揣度圣意。

涂意芝偏要跟着架火。

“嗯……这么说有理,还是雪儿想得长远。翎儿只知奉母亲命令,从不考虑那么多。”

有靳月夔掣肘,甄映雪没法儿跟前几日一样,明目张胆要涂意芝在她与翎儿间有偏有倚。

无非在翎儿面前与涂公子佯装亲热,借此激怒,或者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对她刚刚提到的事儿指指点点,直到涂意芝表达出嫌弃才罢休。

胸襟决定眼界,眼界决定智慧。

习惯了争狗食的总担心遇到同类。

向太后献寿礼当然是假的。

关翎不过借此询问尾济,多久能收拾甄映雪。

涂意芝在屋内没有直接回答她,说明甄映雪能察觉屋内的状况。

听他话里意思,这件事如要急取,要么功败垂成,要么一场恶战。

前不久尾济还催她把石夫人的卷宗交给靳月夔,好早些了了麻烦事儿,自从发现了甄映雪的宝贝,比谁都起劲。

他既然那么喜欢米酒圆子,不如随他心意。

关翎走到外堂,见老陈正指挥客栈伙计把年菜端上桌。

翎儿关在耳房的那几天,客栈伙计听说了砒霜的事。

从他们看见翎儿时噤若寒蝉的模样,不难猜到是谁散出去的风声。

甄映雪打着了解当日情形的幌子,逢人便说有人在主屋的茶里下了毒,由少爷妾室的房梁上发现了毒药。

由于没人中毒,她拦着院子里其他人不给报官,免得那丫头一时鬼迷心窍毁了下半生。

说完不忘嘱咐听她碎嘴半天的人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院子里的人,免得他们回想起这事儿动怒。

伊萨做的头一只老鼠灯,是盯梢时听见她背后跟客栈伙计瞎扯淡,一气之下烧掉的。

“你跟她生什么气?这院子里随便哪个人不能让她比纪离鸿更惨?”

关翎看伊萨不断用火筷子捅油灯里小老鼠,像生闷气的小孩子,有点可爱。

“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可怕的不是她这样急不可耐的跳梁小丑。”

关翎脱口而出这句话,突然脑海里飘过一个人。

这人与她并无关系,她为何无缘无故想起这个人?

她兀自诧异,所幸伊萨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未做追问。

靳月夔帮老陈摆好了房间里的一切,去院子里叫来安置花灯的伊萨。

如同伊萨所说,没有甄映雪搅合时,院子里的气氛像普通亲朋好友间的团聚。

甄映雪抢了发饰,关翎又不想除夕夜佩戴沓古托送的首饰,用几根金漆筷子绾了发。

“红香绿玉花颜净,素摆银绸雪赋馨。异土难逢春雨味,佳人胜过雁鱼经。”

靳月夔走进门,见她不比小年隆重,素白罗裙外套一件山茶红的长袄,头上更是干净,犹如薮春盖雪,情不自禁轻轻吟诵。

走进外堂的甄映雪恰好听见这诗。

她当初与靳月夔谈诗谈到昏天黑地,他没有为她作过一首,倒能为个不通文墨的丫头片子出口成章?

“靳公子好诗兴。”

甄映雪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冬至夜的药性到现在没过呢?”

她说这话时一手挽着涂意芝。

帮忙端菜的客栈伙计没离开,见状个个偷眼打量红衣少女,等待好戏开锣。

“春霖落小溪,两岸站圈鸡。牝鸟桥头吼,无人把我迷。”

翎儿不负众望,回了她的话。

甄映雪听了翎儿的诗快气炸了。

无奈她与靳月夔谈了许久诗文,全是在评论别人的作品,自己写得搜肠刮肚半天。

想如法炮制,既无急智,也回忆不起适合的诗句。

打下手的伙计们听出自己挨了骂,赶忙低头做完手里的事,飞快散得干干净净。

靳月夔想笑,觉得不妥,努力绷住脸,见涂意芝面色痛苦,用手扶着腰,为了转移注意力,问了句。

“涂公子怎么了?哪里不适?”

这要单独在翎儿面前,甄映雪肯定马上撑起腰,抱怨涂意芝如何不懂怜香惜玉,晚上不给她歇息。

现在一房间男人面前,尤其有她费尽心思,想要套近乎的十六房后人,她说不出这种话。

“意郎大概天冷受了……”

“这还用问?一定是甄姐姐技艺非凡。她前些日子在厨房跟我说,晚上操劳过度累得直不起腰。老陈趁早找个大夫来替他们瞧瞧。”

翎儿抢在她前面,把她在厨房惺惺作态那些话抖了出来。

这一说,涂意芝表情更加痛苦了。

“少爷素来不知节制,说了别多吃甜食根本不听。这哪儿是大夫能看好的?”

老陈不忘落井下石。

一群人里只有靳月夔真信了这话,尴尬得发不出声。

他没料到甄映雪背后跟翎儿显摆她与涂意芝的床笫之欢,人前拿他与翎儿冬至遭人陷害做文章装委屈。

这手腕并不高明,胜在下流得卓尔不群。

这几天,甄映雪如何趁涂意芝瞧不见,频频向拓食青年暗送秋波,他看在眼里。

一想到自己为了娶这种女人离家出走,他背后起鸡皮疙瘩。

“酒宴既已齐备,诸位入席吧。难得在异邦聚首,今日无主仆之别,望大家尽兴。”

涂意芝歇了老大一口气,抬起脸招呼开宴。

乱子也就这么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