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商量着怎么出门找乐子，不问沉舟一下，他也不急。
沉舟倚靠墙壁，抛着几枚鹘霜金币，不说一个字。
目前管账的人是他，除靳月夔以外，院里其他人要花钱必须带上他。
靳月夔听伊萨报完剧名，不像起初那么积极，反而劝阻。
“那不是有趣的故事，演起来又长，全部看完得好几天，还是……别去了吧？”
他心虚的样子成功引起了翎儿的兴趣，出行计划就此定下。
据说艾拉斯有广场式的戏院，天城人则习惯露天演出。
关翎一路好奇，天城人进了华英国人的戏楼怎么演。
一进戏楼，几块戏牌迎面而来。
戏院里演出的剧目，以华英国与天城的戏剧为主，戏牌上甚至标了艾拉斯文字。
“难道有艾拉斯人来此？”
她问伊萨。
“有啊，不少呢。偶尔能遇到阿黎散人。”
伊萨边说，边拽了拽她的衣袖，朝前方一指。
关翎果然顺他的手指看到了红发碧眼的阿黎散人。
这般有趣的事，她第一次遇到。
既然是华英国人盖的戏院，一群身着华英国服饰的人自然畅通无阻。
关翎用兜帽与幂篱盖住了面容，由沉舟引着一路进了二楼包厢。
大堂里坐的多是天城长相的鹘霜人，扫了他们几眼，熟视无睹。
这不奇怪。
既然有精通华英国话的鹘霜人，当然也有精通天城话的华英国人。
来看天城诗剧的华英国人少，并非绝无仅有。
见没人留意自己，关翎抚了抚胸口，安心钻进了包间。
戏就这么开了场。
差不多演到第二幕的时候，关翎明白了靳月夔为何不希望她来。
连着几天，看完前三部后，她慢慢话都不想说。
这四部剧的前三部围绕一对国王夫妇。
他们的小国受强敌威胁，为了劝国王另娶他国公主结成联盟，王后与宰相假装葬身火海，逃出王宫。
宰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王后托付给国王即将迎娶的公主。
那位公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收留了这名来历不明的女人，作为自己的侍女。
婚礼如他们期待进行。
王后悲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女人成婚，眼含热泪替两人编织婚礼用的花环。
婚后国王在公主面前强颜欢笑，不停思念故去的妻子，终于有一天，从梦中惊醒时发现公主的侍女是自己的发妻。
由于公主不明原因的宽宏大量与祝福，故事以夫妻三人大团圆结局。
若是如此还算好，往下两部叫人更难消受。
《珠璎》说的依然是那位得享齐人之福的国王，受同一位宰相唆使，迎娶另一国家一位名为珠璎的公主。订婚时许以珠璎作为信物。
不料公主坐船前来成婚的路上遇到海难，经人打捞后成为王后的侍女。
国王旧病复发又爱上了王后的侍女，这一次王后勃然大怒阻挠两人成婚。
期间经历大小磨难，成功发展到王宫失火。
公主冲入大火救出王后，国王发现了订婚用的珠璎，由此暴露了她的身份。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后不得不同意了两人婚事。
若是如此还算好，第三部简直登峰造极。
那位国力孱弱天天挨打，依旧不忘左拥右抱的国王，这一次好不容易攻破了一个国家。
败国的落魄公主假装平民，没想到又被王后捡去当了宫女。
与妻子一样，国王也是死性不改，再次爱上了王后的侍女。
这一回两人益发大胆。
宫廷里演出描写王后与国王患难见真情的第一部故事。
落魄公主扮演王后，国王登场扮演自己。
国王当众在台上向扮成皇后的公主求爱，气得在底下观戏的皇后愤而离席。
好不容易忍到戏终，王后发现公主是她表妹，于是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这剧情……”
关翎觉得眼熟。
她所看那部描写靳妃与宏明恋情的话本里，是不是出现过类似的情节？
她记得端阳宴上，靳妃也是与宏明唱了一出描述太祖与清源皇后曲折恋情的戏，把王慕晖气得七窍生烟。
在行云殿读话本时，她就好奇，一名宫女怎能想出这么缺德的剧情。
莫非她照搬了天城诗剧里的故事？
小宫女好像提过那名宫女懂天城文。
彤关一战后，龙溪与天城关系紧张，她为何懂天城文？
*
“所以我说不要看这几部剧。天城的诗剧大多是这种调子，都是被家里穷凶极恶的妻妾逼疯的王公贵族们瞎写寻开心的。”
回客院的路上，靳月夔小声抱怨另外三人。
“你知道剧情为什么不早说？”
伊萨瞪了他一眼。
他不反感描写国王荒淫无耻的剧作，不过他反感描写男人喜新厌旧的剧作。
“为什么那个国王总喜欢扮成宫女的公主？”
尾济旁听了整出戏剧，始终无法参透国王的想法。
“天城与华英国一样，后宫女子少不了出于结盟目地迎娶的世家与重臣之女。与华英国不同，天城后宫的女子不能离宫，国王需与她们一生维持伴侣关系。”
沉舟尽量解释。
“这些女子……长相跟性格大部分情况下令人遗憾……相较而言，宫女更加伶俐可人，常成为王公贵戚妄想的对象。”
每日接触悲惨的现实，创作时难免代入。
“翎儿长大肯定很漂亮。”
美或者不美作为一种直观感受，往往不需要见多识广，婴儿都能分辨。
尾济看到皇后的次数不多，但敢断言她长相不至于令人遗憾。
对于他的感想，其他三人没有异议。
“华英国皇室与涂氏所出的女子都很美貌，有神明血统的人往往比普通人好看一些。皇后虽说出自王氏，母亲毕竟是兴福公主，毫无疑问继承了皇族血脉。”
华英国历朝历代最常见的奇景，是皇上亲自艳压后宫群芳。
此类逸闻以成宗最为出名。
成宗前几朝皇帝在位时间不长，更迭迅速，后宫人丁不旺。
成宗对女色也毫无兴趣。
朝臣增上的美女全被他送进两苑，终其一生没瞧过一眼。
那一朝后宫最终变成北六宫一堆无盐妃子围绕一位美人皇上。
至今成宗仍是清心寡欲的代名词。
偏偏是这样的人治世期间出了差点引发豪族争斗的妖女水如镜。
许是天道讲求平衡，哪里少了什么，定要在另一个地方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