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的冬天已经正儿八经的来了。
晚间的时候，第二场雪偷偷的飘落在城市的上空。
程一坐在对面，吴玉琴程建国坐在另外一边。
吴玉琴一脸严肃，倒是脑袋上缠了一根红绳，这是惯用伎俩，代表头风病又发作了。
她几乎倚靠在墙上，声音显得很虚弱。
“程一，说实话吧！”
程一负隅顽抗，还在装糊涂。
“妈，说什么实话？”
吴玉琴哼哼了两下，用手捂着头。
“还跟我装是不是？我都这样了，你还装是不是？你成心气死我是不是？”
程一最怕自己妈这一招，这比打骂有用多了。
“妈，我......”
吴玉琴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坐直了身体。
“我今天去你们健身房了。见了前台的小姑娘，还见了保洁的阿姨。怎么样？这两个人是你那上班的吧。”
程一放下碗筷，咽下了嘴里的饭菜。
看着父母。
他心里明白，昨天编造的瞎话今天肯定没用了。
咬了咬后槽牙：“好吧，我承认，那个确实是我的健身房，我和向小林一起的。”
吴玉琴这下真的坐直了，盯着儿子的眼睛。
“那你外企的工作呢？”
程一回答的干脆利索：“辞了。”
吴玉琴拍了桌子。
“啪！”
旁边汤碗上的勺子纷纷滑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辞了？什么时候辞的？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不知道那个工作多难找吗？你爸托了好几个人，才让你进去的，你知道不知道？”
程建国赶紧制止她的发作。
“行了，你先别着急，听儿子自己说嘛。”
吴玉琴立刻把矛头冲着程建国。
“自己说？我让她说了多少天了？他说了吗？昨晚上怎么说的？你又不是没听见？就你惯的，胆子大的敢上天，说辞职就辞职，招呼都不打一个。”
程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声的喊了出来。
“妈，我打招呼你会同意吗？”
吴玉琴愣了一下，马上又说：“不同意你也得跟我们商量啊。”
程建国很少见到儿子这么大反应。
赶紧劝和着：“行了，你别说了，我让你听儿子说。儿子，你说说，到底怎么想的？”
程一这才稳了稳自己的心绪。
“爸，我不喜欢那个工作。是，那里赚钱多，又是外企，福利待遇好，可是，我不喜欢啊 ，从上班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喜欢那。我在那工作，每天都是痛苦的，不愿意上班，到了公司就想着早点中午休息，下午还没工作，就想着晚上早点下班。爸，妈，你说带着这种情绪，我怎么能工作好呢？”
吴玉琴刚要说话，程建国打断。
“儿子，爸明白你说的。但是你妈说得对，你工作毕竟也是大事，你好歹跟我们打个招呼，哪怕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了，告诉我们一声也行啊。”
程一点点头。
吴玉琴憋坏了，实在忍不住。
“这点你爸说得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得知道啊。作为父母，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你说你长这么大，我们俩给你多少自由，多少自主权啊，怎么还不满足呢？你说你......”
吴玉琴越说越起劲，音量又提高上来。
程建国挥挥手：“你吃口饭行不行，我们爷俩说话呢。”
吴玉琴瞪了一眼程建国，没再说话，低下头吃饭。
“程一，那你现在就干那个健身房？”
程一点点头。
“儿子，要是爸说，那个健身房可以干。”
程一吃惊，吴玉琴要反驳。
程建国又拦住：“但是，只能做个副业。”
程一要说话，吴玉琴说道：“你别着急，听你爸说。”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啊，程一，你读专业读了大学四年，现在做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工作，我觉得有点冤，专业白读了不是。你这样，我呢，再给你多找几个工作，你选择一个相对喜欢的，平时下班啊，节假日啊，你去健身房，跟那个向小林打理生意，你看怎么样？”
程一还没回答，吴玉琴率先开口。
“什么怎么样，就这么定了。”
程一坐在那迟迟没有回答，吴玉琴几次要开口都被程建国挡住。
许久，程一才怯懦的说：“爸妈，我真的不想上班了，你们就让我专心的经营健身房吧。”
话音未落，吴玉琴率先拍案而起：“程一，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就是你爸说的条件，要是我，你这健身房就马上退出，别干了，给我上班去。”
程一一脸的委屈。
“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给我点自由吗，不能给我点自主权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吴玉琴更来劲了。
“自由，我看就是自由给多了。你就是那天上的风筝，再不收点线，你就飘到天边了。”
程建国看势头又起来了，赶紧再次出手灭火。
“哎呀，这聊得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有什么问题慢慢商量嘛”
“商量，你看他是商量的态度吗？有的商量吗？今天这事我就定了，你那健身房，赶紧退出，老程，明天你给他找工作，明天去上班。”
程一站起身，直接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
门外，老两口争吵的声音依然隐隐约约的传来。
程一把脑袋钻进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中试图解决自己内心的烦乱。
没错，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程一就和父母提过，自己不想做这种坐在办公室里搞什么所谓研究的破工作。
他想唱歌，想做个歌手。
吴玉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程一妥协，去了那家外企公司工作。
可没办法，不喜欢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再加上，自己内心还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在那的每一天，他都如坐针毡，半年不到，他就辞职了。
对于工作，程一已经不奢望做职业歌手了。
他只想做点相关的，哪怕是音乐老师，也是可以的。
可母亲就是小学的校长，她坚决抵制自己儿子一个大男人，去教些小孩子唱歌。
程一闭着眼睛想，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
总得为自己争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