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带着礼物来登门道歉。”霍骥野给余光启使眼色，余光启把礼物拿过来拆掉，“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余韶羽才感叹做演员其实也不容易，这么小小的一场戏，她都已经感到心累。这场对话进行到现在为止，唯一让余韶羽抱有期待的也只能是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礼物了。
“噔噔噔噔。余韶阳女士，请笑纳！”余光启一想到余韶羽看到这份价值百万的礼物时的表情，就嘴溜地叫了她的曾用名。
“听起来你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余光启过度兴奋的样子实在是太穿帮了。余韶羽对霍骥野说，“该不会买个包还要我弟帮忙吧？”
余光启身子往前一挺，抢着回答：“我就是帮忙找了找货源。”
他是帮忙付了付货币才对。
余韶羽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算了，包是无罪的。我出去逛一逛，你——”余韶羽指着霍骥野的脸，“到点了就给我像魔法一样在我们家消失，消失。”余韶羽交叉手腕对着霍骥野比叉，嘴里哼着什么歌出门去了。
“到点了你就像魔法一样消失，难道恋爱能让人忽略常识，恩恩恩……”
“你姐心情不错，还哼歌，你的歌啊。”
“不是，可能我随机播放她听到了。”
与此同时，由卢一丰主持的网播选秀节目《一起秀吧》的某选手登台。“王老师我特别喜欢你，我是你的偶……你是我的偶像。”
坐在评委席的男人打断他的话，“谢谢。今天给我们带来什么才艺。”
“那个我准备了你的新歌，《恋爱脑》，我很喜欢你的新专辑《西游际》的！”
“开始。”
这个选手把主歌唱得寡淡如水，完全没有唱出这首歌的内核。导播在teddy wang的耳返里不断提示他给选手通过，teddy wang置若罔闻。“到点了你就像魔法一样消失，难道恋爱能让人忽略常识。”
“哔，哔！”失败音响起，“恭喜你获得四……”卢一丰话到嘴边硬是把四转成了三，叫人听起来像“十三”。“恭喜你获得三盏通过，进入下一轮。”
“停！大家休息一下，你，跟我来后台。”一个通过而已，居然让导演直接在录制现场喊停。大家面面相觑，准备迎接宁静之后的暴风雨。
“王泰迪。你懂不懂中文，给他灯，给他灯，给他灯！手废了还是脑残了，你他妈的要浪费多少人时间。”
“他唱得那么烂，不是我的歌我早按叉了。”
“唱得烂？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的歌，有人在意吗？你的工作就是用你的手，在合适的时间拍灯，拍灯。听得懂吧。”导演在王泰迪面前横着拍手，啪啪两声响在他的脸边。
“我是导师，我的责任是找到好苗子。”
“你是个屁，你就是个屁。谁和你谈理想，我和你谈的是钱，是代价！这个世界的钱和时间一样，分分秒秒都在走。”
“这种人这种水平怎么出道，有什么能力让粉丝喜欢。我不管我在导演你眼里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个什么东西，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拿钱办事，你该做的事是什么。是听话！一句话，能不能录了。”
“我的拿钱办事，就是认认真真，办实事，办好事，办我不后悔的事。”
“来，把他经纪人给我叫进来。”
揽姐早都在门口等挨骂了，她态度谦卑，一脸陪笑样，“导演，我在呢。”
您轻点骂，她心想。
“既然你姐把时间留给我们两个人，我也不好辜负她的好意。我是来道歉的。”霍骥野对余光启说。
“你说真的？我以为你只是来把东西拿给我姐。而且，你没做错什么，是晗光先动的手。”
“拿东西只是借口。”
那不就是想见我？这么真诚的吗？模特不都是甜言蜜语，花天酒地，千金散尽，醉生梦死的吗？
“有些事情我想找你说清楚。”霍骥野说。
“什么事？”
霍骥野话到嘴边，突然惊醒。自己刚才居然想把谢冠黎的存在直接向余光启坦白，实在是太冒险了。“我是想问，昨天我离开之后你和陆晗光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如果有怎么样还会让你进门吗。
“那，那就好。”
“那就好？”
“我是说，他没事就好，毕竟我也打了他。”
霍骥野不知道，短短几秒的沉默里，余光启又和自己天人交战了几个三百回合。“你的头好些了吗，昨天在台上你已经受伤了，后来又和晗光打架。”
“你说这个，我没事。”直到此刻，霍骥野才发现余光启与他之前交往的模特圈子里的人很不同。不是寂寞加热肉欲，不是激素催生爱情，不是新鲜麻痹感觉。他就是从你出发，为你考虑。“你有，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没有。”余光启不是没有，他只是不是挑起话题的那种类型。非要归类的话，他属于问答型聊天机器人那一类的。你问，我答；你不问，我一律不知道。
“一句都没有？比如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对手戏，我们……”
“那我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霍骥野突然紧张起来。这很不像他，但是他也无所谓。现在霍骥野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人会记住他现在的局促模样。
“你别紧张，我是说，你演戏的时候认真得吓人。”
霍骥野眉头一皱。
“我的意思是……就比如昨天在台上你和郭准对戏，开始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技巧，直到你被他拿领带抽了，你记得不，那时候我怕你站不稳，还想拉你一把。这之后你就像开了挂一样，完全不输影帝。”
“你觉得演戏真的很难吗？”霍骥野问。
“哇，你这就过分了。后来你在路灯下的独角戏，那么复杂拗口的台词，大段大段的像机关枪一样，被你一梭子打完了。我就一句词还接不住，你有偷偷去上课对吧，难怪那时候不认我这个‘师傅’。”
“就当我去上了课吧。”从余光启的话里，霍骥野不难听出他对演技派的崇拜与尊重。他不想在表演这个话题上和他继续谈论下去。“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啊？”这次余光启牌聊天机器人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被震惊了足足有五秒之久。他仿佛看到《偶像新生力》录制那天晚上的霍骥野，热情四射地径直向他走来。如灿烂的烟火，耀眼又美丽，只想叫人把这瞬间永远地延续下去。
但是，打住。余光启做出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我和晗光遇到些情况，你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你不能逼我现在就回答你。”
“你要玩欲情故纵还是脚踏两条船？”霍骥野本来只是想开开玩笑缓解尴尬的气氛，万一自己被拒绝了也不会让场面太难堪——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战无不胜一夜定情的名模霍骥野，居然把自己放在和其他人一样的位置，不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了。
可惜以余光启的敏锐程度探知不到这一点。不但如此，他连霍骥野这句话中的玩笑意味都没能听出，“不是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现在脑子很乱，没办法保证做出的回答以后也不会后悔，我只是不希望你在这种时候乘虚而入。”
“呵呵哈。你还真是单纯又真挚啊。谢谢你的认真考虑。”霍骥野并没有感到特别失落。相反他意识到余光启对待爱情的态度，和他所知道的圈内人很不一样，不论是他所处的哪个圈子，这个结论都成立。
“你在说我傻？”余光启敏感地反问。
“没有。”
“你还在笑！”余光启准备动手。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
“送给你姐姐的包，其实是从韩俏俏手里买的二手包。”
“啊？”余光启只是觉得很神奇，“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她好像急着用钱。”
余光启想了想，“也是。自从陈斌那件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卖东西换钱也能理解吧。你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了，你怕我姐看出是二手的生气对吧？放心吧，她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想瞒你。”
余光启把脸撇到一边去了。
“说认真的，下个月等拍摄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可能会在片场附近租一个地方，欠你的二百万短期内是还不上了。”
“霍骥野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这一句吧，啊？该不会你连表白都是为了不还钱吧！霍骥野！”
余光启很聪明的借“两百万事件”终结了空气中没完没了的“告白气氛”，终于让这件事能够翻篇。
“时间不早了，不然你打电话让你姐姐回家吧。”
余韶羽在店里续了一杯又一杯，“臭小子终于想起我了。”她急匆匆地赶回家，客厅里空无一人。“余光启，余光启，你和霍骥野怎么样了。”
“我睡了。”
“睡了？你们……”
余光启从床上跳起来开门，“我说我要睡了，不是我们两睡了，晚安，大姐！”余光启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有时间气我，至少不太糟糕。”余韶羽也放心去睡了。
千里外的场馆，聂楚和韩俏俏可没那么好命睡觉。他们刚和工作人员大吵一架，场馆出于安全考虑不允许他们彻夜滞留，聂楚却非要和管理人软磨硬泡。
“我们被赶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聂楚看着韩俏俏头发油得发瘪，突然说，“这就是明星真实的样子。”
“你见过哪个明星大半夜被人赶出来流浪大街的。”韩俏俏说话的功夫用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把头发重新扎好。
“我是说，这个时候我的眼睛和我的镜头和这个世界终于一致了。”
“这就是你的美学坚持对吧。”
聂楚双手一拍，“既然场馆用不了了，我们拍些素材也不错。”
“不拍了，不如想想怎么宣传你的作品展。”
“怎么宣传，一个性骚扰一个心机婊，就宣传‘绝配’吧。”聂楚倒不太在意这些虚假的东西。“我相信只要是好的东西，总会有人欣赏的。”
“好的东西……好的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展览时间，好的东西也会过期变质。”
“我不和你吵，钱是你找来的，剩下多少你完全可以自行处理，没必要和我讨论。”
韩俏俏举起一个“oK”的手势。
“来看镜头。”
“很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成了！”张慕一正在拍摄最新一期的杂志封面。自从接过霍骥野在国内的绝大对数资源，他每天站在大灯旁的时间达到六个小时。品牌，商务，杂志，t台，一切塞满了他的生活，他的时间。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一旦拥有，谁又舍得放开呢。如果说声名是最看不见的东西，那么声名的极致就像空气一样包围着他。张慕一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突然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有东西给你看。”
“柔姐，这么晚了。这是想我了？”张慕一立刻发了他还未面世的杂志图给她，当中不乏春光。
“别来占我手机内存。我发了个视频给你，你看看里面最高的那个人是不是霍骥野。”
“霍骥野，谁啊？好遥远的名字。”
“看，说，是还是不是。”
张慕一看了曲如柔发来的视频，画面模糊，只有五秒。不过要让他辨认霍骥野还是很轻松的，他很快给了回复，“是他。”
曲如柔拿起手机在男人面前晃了晃，“现在你信了？”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但你献宝找错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灿哥。你也不想永远做聚荣的二把手吧。陆晗光算什么东西，趁你出国抢着把《贪生》的发布会开了，这不是当众驳你的面子嘛。”
“老爷子的决定，谁都不能更改。”
“灿哥，你就没想过……有了这个视频，陆晗光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你想要什么？”男人低声问。
“我和《人格》签的可不是独家。”
“哼”男人冷笑一声，“去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