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一场，下一场全家一起的戏是吃饭。道具组需要准备，也没余光启这个私生子什么事。他乐得清闲，跑去场外找陆晗光。
一路上工作人员全都在议论小晴。
“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真吓人。两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守在门口，我只敢远远地偷望一眼。”
“咦。真是的，叫个眼睛不好的去准备红布。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可怎么办呐，我都不敢回家。”
“嘘，别说了。小心那东西缠上你。”
“你们两个不要害怕，哥哥我火力壮，阳气足。让我抱抱鬼就不敢靠近了。”
“讨厌，走开啦。”
不过短短几句话，三人就演完了一出假害怕真调情的戏。余光启只把重点放在了“一米九几的壮汉”上，在脑中想象着把霍骥野的身材拉宽了几度——哦，是两位。随后又复制粘贴了一个双胞胎。他被自己逗笑，疲惫也消除许多。不过余光启心里始终觉得导演和饶仁辅反应过度，就在见到陆晗光之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以为你会怪我……多管闲事。”最后四个字余光启说得自己心里发虚。
陆晗光只顾着检查余光启的手腕，“你离得最近，剧组出事也会影响到拍摄进度，你做得没错。”比起安慰余光启，陆晗光更像是在罗列说服自己的理由。陆晗光看余光启的表情还是不对，猜到他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还想去救那个叫小晴的。”
“晗光，你有什么办法吗？”
陆晗光摇摇头，“没办法。这种事轮不到我们来管。下一场该拍立遗嘱的戏了吧。”
“导演说一天死两个角色阴气太重，留到明天了。所以我今天先去b组拍点单人镜头。浪费了我这身造型。”
陆晗光笑了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现在不浪费了。”
“记得传给我。”
两人难得说几句话，那边一个一米九几的男人跑过来搞破坏，“余光启造型师找你——你也在啊。”霍骥野上演变脸，本来想跑过来找余光启说两句话，想不到陆晗光也在。
陆晗光没有理会，拍拍余光启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放轻松好好演。”
余光启点点头，跑到霍骥野身边又刻意和他保持了几步的距离。虽然霍骥野全程没有回头，但陆晗光能感受到，他恨不得把一双眼睛挪到后脑勺上发出激光射死自己。等到两人消失，陆晗光脸色沉了下来，拿出手机通过了曲如柔的好友申请。
“想通啦，还是想我啦？”曲如柔马上发了消息。
“童奇。”陆晗光只发了两个字。
曲如柔和童奇打过交道，毕竟汪舒茵找个角色是他负责试镜的。凭曲如柔打听消息的本事，当然知道陆晗光是什么意思。“角色。”她也回了两个字，立刻借口上厕所离开了。
她得赶快去找童奇。如果他们口中的那个“小晴”真的是童奇私心带进组的，她就必须加快脚步。两人的关系越密切，童奇就越早得到消息，心里就越急，行动就越快。想到这里，曲如柔临时决定直接去关人的房间前拦住人。还没到呢，远远的就听到几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童哥，童哥。你不能去！别为了个女人毁掉自己啊！”似乎是童奇团队里和他关系最亲近的那个男人，从b组一直劝到这里了。
“你滚开。”
门口的两个壮汉也警告到，“聂导说了，今天你进了这个门，明天就带着你的团队走人。”
童奇毫不犹豫上手去推，被两人轻松抓住。“童导，都是文明人，不必动手。您真的想清楚了，我们给您开门。”
这么客气童奇反倒愣住了。
曲如柔在这时候登场，“童奇，你怎么在这里。”
谁都知道，她又来找事了。
“你想干什么。”
“关于汪舒茵找个角色，我还有很多想请教你。”
“你演得很好。”童奇铁了心要救人。
“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留给整个导演圈的最后一句话？”
童奇身边的跟班看向曲如柔，眼里全是感激。“对啊，哥。想想我们呐。小晴只是被关在里面，驱邪嘛，你也懂的，宁可信其有啊。”
曲如柔试镜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会说话还自以为是的。现在提小晴除了火上浇油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简直是句句戳在别人肺管子上。
“你他妈的闭嘴。”童奇心里巴不得他立刻消失，他已经准备开门了。
曲如柔知道童奇现在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抛弃“小晴”的理由。既要保持住他深情义气的一面，又要保住他在圈子里的饭碗。男人嘛，来来去去就那些需求。“童导，对于汪舒茵有一点我不明白。明明刘震云对她那么负责，让她那么有安全感，为什么在知道他可能一无所有被赶出家门以后，汪舒茵就开始按捺不住了呢？”
“因为刘震云不能继续提供她想要的安全感。”
“那是为什么呢，我不理解啊。明明他这个人还在，难道他不能东山再起，难道他离了刘家就毫无价值吗？”
曲如柔是话里有话。明面上说的是汪舒茵这个角色，其实说的是小晴。那么刘震名就是自己，刘家就是整个导演圈子。“我相信tA会理解的。”
“谁，理解谁？童导你说清楚一点，我怕我理解错了。”
“汪舒茵会理解的。”童奇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一扇门终究隔绝了两个人。为了自己的事业，也为了今后能够给小晴更好的生活，他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啊明，在这等着，带小晴回来。”
“是，童哥。我一定守在这，我哪里都不去，我一步都不离开。哥你回去继续拍，好好拍，我一定把小晴姐完完好好给你带回来。”
曲如柔对童奇有一丁点的同情，毕竟整个男人好歹为女人冲动过，纠结过，这在圈里已经很难得了。不过相反的，剩下的同情她都给了这个叫“小晴”的女人。
陆晗光把胥旋朗约出来，现在他们所说的事情，就算被王勇进知道也无所谓。
“差不多要有结果了吧。”胥旋朗说了一句。此时两人都拿着手机，开着与曲如柔对话的界面。
“叮咚。”
“我赢了。”胥旋朗把手机拿给陆晗光看，上面写的是：胥总，刚为你阻止了一场闹剧，是不是考虑给我加点戏？
陆晗光没有接茬，起身准备离开。
胥旋朗忍不住问，“陆晗光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不要去沾曲如柔那种女人。不听我的？”
“你未免太自信了。”陆晗光想走，被胥旋朗从身后抓住，他激烈又厌恶地反抗，“你不就喜欢我反抗吗？不敢承认？我只不过没想到曲如柔居然没有选择推波助澜。”
“我看你是没搞清楚。童奇把事情闹大，对《人格》没好处，对你那个小偶像更没好处。”
“对你这个项目发起者，才最没好处。不管事情闹得多大，你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负评压下来。”
“你！”胥旋朗气得拎起陆晗光的衣领，“我在停车场和你说的话都听不进去是吧。你别忘了，如果《人格》没了，你的余光启也没戏演。”
“没关系，只要聚荣吞并了樊盛，《人格》的项目就可以继续推进。”陆晗光推开胥旋朗，“你如果好好向我道歉的话，说不定还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只不过要提前适应一下居于人下是什么感觉了。”
胥旋朗明白了，“你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再怎么说我也想不到用圈里的忌讳来毁掉《人格》。”陆晗光不过是随机应变。
“行，行。可以。你别忘了，我也在《贪生》里。”胥旋朗那意思，等《贪生》开拍了，他随时可以出手。
陆晗光完全不慌，“质子也知道自己住在王都呢，有用吗？”
“贵宾，老爷请您回去。”男佣人从不远处突然出现，请陆晗光回到王勇进住处。
胥旋朗对着陆晗光的背影大喊，“我一定好好照顾余光启！”他把“好好照顾”说得言外有意，仍然换不来陆晗光一个回头，一句回应。幸亏曲如柔没遂了陆晗光的愿，不然公关费他都要多花一笔。
“可以，加好加满。”胥旋朗回了消息，看到有人抬着一个小木箱子神神秘秘地拿去烧。
“怎么回事，摄影机也不要了？”
“胥总，聂导吩咐的，得烧的干干净净。”
“行吧，仔细点——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她啊，好像是全身包了黑布，赶走了。”
“恩，去吧。”胥旋朗点点头，若有所思。
场内。余光启打算拍一些琐碎的单人镜头，这些镜头大多不难，只是涉及到的服装造型比较繁琐多变。比如主演电影的海报啊，上节目的宣传造型什么的。他正换着衣服，想不到霍骥野跑来参观。
“你怎么来了。”
“空了过来看看你。”
余光启正面对着霍骥野，左摇右晃，“怎么样，比你丰富多了吧。”
“像个孔雀。”
“我还没开屏呢”余光启笑起来眼睛还是很大，看起来阳光又可爱。特别是他现在配合着“开屏”两个字张合张合的两只手，像个可爱的傻叉。
“过来定点。”
“走走走，看看我的场面。”余光启拉着霍骥野一起去。
“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十字架。” 悬在十字之下
“哦，大概是致敬的彩蛋吧，是部悬疑片。我去啦。”余光启被人吊在十字架上，霍骥野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对了，他也拍过一本杂志，内页里有相似的造型。一般来说加入宗教元素为的是增加神秘感，圣神感。到最后一定会打破这种神秘和圣神来造成反差，由此激起人心中黑暗的想象，私秘的欲望。
余光启身上的服装就是这样，在灯光下似透非透。等手脚他完完全全地被固定在架子上，余光启喊了声，“可以了。”
负责调整的工作人员冲他喊，“余老师您扣子解开一颗。”
余光启略显尴尬地动了动手，他做不到。
工作人员立刻道歉，“老师老师不好意思，我来吧。”
“我来吧。”霍骥野情不自禁地说出口。这样的打光，布置，构图，细节，都让他想起当红的那段日子，什么都是顶级的。只能说红过。但霍骥野仍是专业的，他解开余光启第一颗扣子，连领子翻折的角度都与灯光配合，和镜头对话。他太知道镜头想要的是什么了。虽然余光启的整体条件没有他好，但却也有自己比不上的东西。
比如，纯粹。
霍骥野在余光启的耳边轻轻说，“一会你头撇过去一点点，想象自己很享受……”
“什么享受，享受什么？”
霍骥野扶着余光启的头，“没事，那你就想着自己在床上伸懒腰。头别动了，保持这样。”霍骥野把余光启的头固定在一个角度，拿手轻轻拍了拍两颊，“记住这个感觉——老师，好了。”
“好，准备。”
“好，保持住，来点享受的表情，非常好。”
“再给一点，再多一点，多一点。好，现在头动一动，转一转，我们补几张备选。”
“卡！过了。”
余光启照着霍骥野刚才在耳边说的做，居然意外地顺利。
“兄弟，调得很好，模特吧。”
原本听到这样的评价，霍骥野肯定不屑一顾。像这样戏里面出现不到几秒的素材，大型团队几乎都是外包出去的。不是什么摄影师都有资格拍自己的——霍骥野以前从来都是这么想。但他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做回本职，什么机会他都愿意试一试。“是啊，有机会找我约片，霍骥野。”
“哦，听过你名字。我名片。”
霍骥野欣然接下，准备走了。
“余老师，接下来的尺度可以吗？”
尺度？什么尺度？霍骥野停下脚步，朝着余光启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