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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伸过去摸祖父的头,感觉那脑袋凉的像冰块,心里一惊赶紧收回。想到朵朵说做手术的事儿,心说难道是要在这头上打洞吗。

我就问父亲:

“朵朵说要给爷爷的做手术。人都死了还做手术?”

“你管那么多干嘛?待会儿搭把手就行。这是你爷爷遗愿,有东西在他脑子里,必须拿出来。”

母亲她已经炒了两个菜,现在还在炒鸡蛋,那么隆重。

她脸色不好,我一问才知道原来还在为蘑菇的事儿耿耿于怀。按照父亲的说辞,爷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得了绝症。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时发作,那是因为蘑菇食物中毒。当然蘑菇是好蘑菇,是母亲炒的时候没炒好,这才中的毒。

我安慰母亲几句,这时见父亲拿着一张黑色的x光片和平头哥进了堂屋。

我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可又不便打扰,就来到院子,透过窗偷偷看他们。

父亲拿着x光片迎着窗户对平头哥介绍,然后就把那光片放进了抽屉里。过了一会儿他们从里面出来了,我就进了屋。

“这片子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我心说。

条几的抽屉有锁,但这难不倒我。因为这条几做工粗糙,抽屉比较桌子的宽度要短一截,抽屉插进去后会在末端留有三指来宽的缝。我把指伸进去一夹,很快就把它夹了出来。

照相像是巫术!而x光片因为其医学用途和晦暗色调,更像不祥之物。

我天生就对这东西有种厌恶,可这时却津津有味儿的看起来。

胶片里是一个大脑的负片影像,经过仔细甄别,终于在右上方找到了个有乒乓球那么大的影像。像是个缩小的女人脸,五官模糊,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这张脸好像有魔力,我立刻被吸引,一心想要把它看清楚,很快就陷入那黑暗世界难以自拔。

我越看越怕,越怕越想看。就在这时这张怪脸突然不受控制的向我扑过来,来势凶猛,让人无法抗拒。

“不好!这魔鬼要来吞噬我!”

我这么想!啪的一声这胶片就贴在了我脸上。

我惊慌失措的把片子从脸上揭下来,发现妹妹站在我面前坏笑,这才明白是她在使坏,把片子拍在我脸上的。

“给你拍个片子!”她说。

我差点没被她吓死,起身就要打她,这时母亲端着菜走了进来。

“快请柳医生进来吃饭吧。”

我把片子从缝隙插回抽屉,出门就看见平头哥站在走廊里敲注射液瓶子。他这一手干的极为漂亮,玻璃瓶末端砰砰砰碎成粉末,里面药物咯吱咯吱被抽进注射器。

“进来吃饭吧!”我说。

“等会儿再吃!”平头哥说,“你也过来吧!搭把手。”

要开始手术了,我就跟着进到祖父的屋子。屋里手术的工具都已备好:一个凿子,一把锤子,一个镊子,半瓶烧酒以及一些棉花等。四个男人沉默的处在一个房间,气氛瞬间压迫起来。

平头哥说:

“把眼睛给他蒙上!”

父亲就用一张花床单把祖父头半枕半包着,只把圆圈标注得地方露出来。

我就旁边傻站着,平头哥指示说:

“你按着他腿!待会儿别让他乱动。”

我就按住祖父的腿,发觉他的腿硬邦邦冰凉凉的,真是具死人的腿。平头哥先是在他脑袋上打了一针,然后就开始凿孔。耳边就响起锤砸凿子声,是他在凿爷爷的脑壳。我不愿去看,只低头默默数着凿子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最后响了六下。

我这才抬起头,见祖父脑壳已被开了个窟窿,平头哥把一个镊子扎进了脑子里寻找,只听见咯吱一声,我身下压得那双腿就动了一下。

我倒并不奇怪,心说:“人死后大脑对刺激还有反应?”

爷爷的脑袋也动起来,父亲赶紧用胳膊死死的卡住,那架势比杀猪好看不到哪儿去。正在我为父亲担心,我这儿又出了乱子。

祖父的两条腿猛的拱起,我赶紧上前一步把它按下,没想到他的腿竟然一阵乱踢把我踹倒在地。我赶紧又跳上床,将整个身子骑在他腿上,这才勉强将其压住。

平头哥倒是挺冷静,毫不受我们的影响,依旧有条不紊的用镊子在爷爷脑壳里寻找,终于把那东西夹了出来。好像是一块玉,白色的,圆圆的,血丝刺啦的。

平头哥把它放到茶杯里,对我们说:

“再坚持一会儿呀!马上就好!”

他拿起酒瓶咬开盖子,把酒咕嘟咕嘟往血窟窿里倒,直到白酒漫出才停下。

空气里立刻弥漫起浓重的酒精味儿,简直让人有点醉。

他开始包扎,可就在这时怪事儿发生了!大量黑烟突然从那血窟窿里冒出,很快就把整个屋子里笼罩。我们瞬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但都知道这是最要命的时候,谁都没敢松手。我和父亲就摸黑摁着祖父,平头哥则摸黑进行包扎。伤口终于被堵住了,黑雾渐渐散去。

我本以为万事大吉,结果再一看全都傻了。

就见被我们按在床上的已经不是祖父的尸体,而是一麻袋的小麦。平头哥更是离谱,竟然把纱布和胶带全包扎在了那袋子小麦上。爷爷的尸体已经站了起来,就在旁边对我们怒目而视。

我这才认清现实,心说:

“他娘的,这是尸变了呀。爹呀爹!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儿!”

平头哥二话不说拿起绳子就绑爷爷,爷爷在他面前就像个木桩一般,很快就被绑好撂倒在地。可祖父依旧在挣扎。我想帮忙按住他,可不经意往旁边一看,就见在屋子里一个墙角蜷缩着个黑影。我精神还有点恍惚,不知什么东西,人不像人猴不像猴,躲在墙角身子蜷缩成一团。

父亲和平头哥忙着收拾祖父,似乎对这黑影毫无察觉。

“什么玩意儿!”

我过去就是一脚,那东西噌的一下跑到门边夺门而逃了。这时我往门口那儿一看,就见门口的窗户那站着个人——是我妹妹。原来刚才她一直趴在窗口那儿偷看,这丫头也被屋里的情形一跳,叫道叫了声:

“我靠!”

然后落荒而逃。

我没去管妹妹,而是拿目光搜寻刚才那黑影子,就见那玩意儿跳进院子里的水井消失了。这时平头哥那边又出了状况。由于父亲和平头哥的疏忽,祖父的尸体腾的一下立地而起,就像个不倒翁一蹦一蹦的朝门口移动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想出屋子,搞不好也要跳井,就想:

“不行!不能让他出去。万一掉井里,传出去那岂不太丢人啦。”

我咣当就把门关上,尸体看我竟然不让它出去,顿时很生气,结果很严重,加速朝我蹦过来。

我心想你被捆着,等你过来了我一脚把你绊倒。我想的挺美,可这事儿坏就坏在了平头哥手上。真不知他这绳子怎么绑的,等尸体跳到我跟前,那绳子正好松开,然后尸体胳膊一伸就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之大,让人惊恐。我虽没被他掐的立刻窒息,但也口不能言,感觉特别疼。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祖父竟然开口说起了话,呼喊道:

“你这妖孽,我不能让你活在世上,我要把你带走。”

声音像破风箱一样,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希望父亲赶紧把它扯开。

父亲不知是傻还是装傻,眼见我被掐住,不赶紧救我,反倒还跪下给祖父磕头:

“他是你孙子呀,赶紧松手吧。”

这一招显然不行,他就从旁边抱过来一袋小麦,那意思是让爷爷去掐这袋小麦,从而幻想我能金蝉脱壳。可僵尸又不是傻子,依旧只掐我,不肯去掐小麦。

我没被祖父掐死,反倒快被父亲气死了,心里又慌又气,心说:

“爹呀,他已不是我爷爷,你能不能拿出点司马光砸缸的魄力!”

父亲不仅不学司马光,而且还拦着平头哥学司马光,我只好自救,手一通乱摸,最后奇迹般碰到了那个酒瓶,抡起来就摔在这尸体脑袋上。

这瓶子可真结实,瓶子没碎,却打的尸体松开手,扑通倒地不动了。

我回头一看,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窗外,目光诧异的看着我。

时间过去不过五分钟,而我感觉像两个小时。再看爷爷的尸体已满脸鲜血,眼睛变成了红色。起初我以为是他杀红了眼睛,检查后发现是血流到了他眼睛。

人虽已死,但形象还是要的,父亲就拿酒精棉给祖父擦眼,又用一大团酒精棉球把那窟窿塞住,最后用纱布和胶带把伤口包好。

阳光从窗户照到床单上,致使空气里酒精和血腥发酵,伴随着午后的困倦,让人有种眩晕。我头一沉,就要倒在这床上睡去,这时平头哥拍了我一下,我这才清醒过来。

“走,出去透透空气!”他说。

院子空气很清新,让人迟迟不肯进屋。我看着那棵无花果树,盘算它何时能结果,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可一转身,就又看见屋里被床单盖着的遗体。

“待会儿指不定他又自己掀开床单呢!”我心说。

这时一只苍蝇不知从哪儿飞来,嗡嗡的在床单上盘旋。

这是今年的第一只苍蝇。它的出现让我想起那些刚被宰杀的动物,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死亡以后都一样,都是蛆虫的食物。经过刚才的惊魂时刻,我认定对于死人来说,苍蝇才是最安全的超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