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非常尴尬。
名为雷狮的金发男子神色严肃，两只手紧紧抓着大腿上的裤子，豆大的汗珠爬满了轮廓鲜明的脸庞。这种表情叶然曾在哪里见过，对了，那是马上要进高考考场的学渣。
叶然看了一眼窗外，广场上人越聚越多，护卫队选拔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请问您是贵族吗？”雷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这名衣着古怪的少年从进门到坐下，柜台小姐都表现得十分的热情，甚至还倒了一杯水。
她可不是对谁都上心。因此雷狮将对方划归入了奇葩贵族分类。哪都有特立独行的人，贵族也一样，别说穿这种不伦不类的衣服，曾经还有一位男爵热衷于穿女装，成为市民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不是贵族。”叶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雷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对方身旁的白色连衣裙少女，确定都与教会没有关系后，问道：“那么您也是英烈之后吗？”
叶然又摇了摇头。
奇怪，难道他不是来见德尔福大人的？雷狮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推荐我的人来自教会。”叶然顿了顿，“我们应该要一起接受德尔福大人的测试。”
教会？教会不是只推荐信徒吗，这个家伙哪里像信教的了？
“城主大人推荐了我。”苦思无果，雷狮自曝家门，“我的爷爷曾经是伟大的战士，在第五次圣战中光荣殉职。城主大人大发慈悲，赐予了我推荐信，虽然我自知没有继承爷爷那样的体质。。。”
这就是所谓英烈之后吧？叶然托着下巴想。他没有接话，看对方的样子还有后文。
“我也没有父亲那样的天分。我的父亲是那一代冒险者中闪耀的明星，从一阶冒险者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四阶，就目前的表现来看，晋升到五阶是必然的事情，六阶也不是不可能。”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雷狮说个不停，神态渐渐缓和下来，语气中也平添了一分骄傲。
爷爷和父亲都很厉害。叶然从一长串发言中提炼出这个信息。
“可我。。。”他的头又垂了下去，抓裤子的手愈发用力，“可给我推荐信实在浪费。我真的不擅长于战斗。力气很小，也没有魔法方面的才能。最重要的是，我不敢碰任何武器，见到血就发慌！”
“那你过来干什么？”叶然忍不住问。如果真如对方所说，不如靠着家里现有的本钱好好做点生意，不至于在父亲离世后无依无靠，坐吃山空。
雷狮长叹一口气，道：“如果我不过来的话，毫无疑问，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叶然忽然联想到一个类似的句子：如果我不好好读书的话，我爸一定会打死我。
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又很快被压了下去，这个关头笑出来很有可能被误解为幸灾乐祸。
“你呢？教会的人为什么会推荐你？”雷狮希望对方能够像自己一样坦诚。
叶然正要开口，休息室的门吱呀一下打开了。开门的是一名略微发福的五十岁模样的男子，隐藏在黑色大衣下的身板仍然孔武有力。
“德尔福大人！”雷狮立刻站起来行礼，重复了一遍叶然进门时做过的动作。
“德尔福大人。”慢了半拍，叶然微微俯下身，瞥见白莉还在眨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进来的这位，拽了拽她的小手。
“唔。。。”白莉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跟着行礼。
“哈哈，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德尔福哈哈大笑，没有给他们回答的时间，开口问道：“谁是叶然？”
“我。”叶然举起手。
德尔福走到叶然身旁，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犀利的眼神像是要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你是东方光明帝国的人？”观察叶然的面部特征，加上这与众不同的姓名，德尔福判断道。
“是的。”
“赫拉大人在北境执行任务，你的推荐信是她的宝贝弟子塞莱斯给的吧？”
“是的。”
“塞莱斯真的看中你了？”
又不是相中我了，叶然腹诽，重复了一遍：“是的。”
“难得。”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德尔福咧开嘴笑了笑，用力拍了一下叶然的后背，宽大的手掌扇得空气嗡嗡作响，“小伙子很不错，那个小姑娘可不会随便使用她老师的权威。”
塞莱斯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应该只是个三阶冒险者吧，怎么会和公会的头头脑脑扯上关系。因为有个厉害老师？叶然想不明白。
德尔福扭过头望向雷狮，“那么你就是金桂剑士科恩的孙子雷狮吧？”
科恩，灰野城传说级别的人物，七阶战士。第五次圣战中为了掩护民众撤退率领五十名死士迎战暴风军团，壮烈牺牲。他的事迹在灰野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受到贵族重用，担任灰野城城主的护卫，一步步晋升到了四阶，在灰野城中也算号人物。
不过科恩的孙子嘛。德尔福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副恐惧的表情与被捕兽夹夹住的兔子没区别，失望，真的很失望。
兔子是无法成为冒险者的。
“我。。。我是雷狮。”雷狮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们跟我来。”德尔福没有再多说什么，推开门大步向公会三楼走去。
诚如柜台小姐所说，三楼的公告牌和寻找任务的冒险者数量比起二楼又少了一半。德尔福最后走进一座灰暗的大厅，指尖弹出一道光线，正中央的吊灯一下子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明暗变化让叶然下意识的合上双眼，再次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颗两米高的紫色水晶。
“测试的内容很简单，对魔力石全力发起攻击，魔力石会自动计算伤害并呈现出来。你们有三次直接或者间接触碰魔力石的机会，根据总伤害量我会给你们发相应的勋章。”
他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一阶勋章就不发了，那种水平就老老实实参加一个月后的新人冒险者测试。”
紧接着他随手锤了锤魔力石，受到力，紫水晶的中央渐渐凝聚出一个黑色的数字：“283”，一个呼吸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老了。”他感慨道。在他的巅峰时期，随便一碰数字都能飚升到四百以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士和射手过了四十岁，身体就会走下坡路，无论是敏捷、力量还是耐力，都会不断下降。但法师不一样，他们只需要积累魔法知识，提高智力，就能提升自身实力，一般都是越老越强。
因此低等阶冒险者中战士和射手占了绝大多数，但等阶越高，天平就会越向法师倾斜，到了十阶，战士反而成了稀有品种。
整个魔法王国只有一名十阶的战士，圣骑士颂武。据说他对魔法也略知一二。
趁众人不注意，白莉卯足了劲，挥舞着拳头击打在了魔力石上，回应她的却是石头坚硬的触感，剧烈的疼痛接踵而至。
“唔。。。”她蹲在地上对着红肿的拳头吹气，仍不忘看一眼魔力石上的数字。
不多不少，正好十点。
叶然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他发现自己完全摸不清白莉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