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欣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撑着墙缓缓地站起来，起到一半又差点摔下去。
霍聿伸出的手想要扶她一把，才碰到她的衣袖就被她甩开。
“颜欣！”霍聿声音尽量放缓，黑眸里涌动着他都不明白的酸楚。
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她在乎的人死了，以后她都是他的了。
可是为什么看她这个样子，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从未有过的疼。
颜欣抬起的脚步顿住，她回头看了一眼霍聿，眼底尽是冰冷，还带着浓浓的怨恨。
“你满意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充满无情。
“你不是一直想杀他吗，现在你应该很高兴吧。”颜欣轻轻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愤怒又绝望，如痴如狂。
霍聿向前迈了一步，看着她凄绝的容色，宛若被打碎的玉瓷，他喉头哽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颜欣看到他的沉默，她笑得近乎癫狂，这悲痛的笑声让人感到窒息。
她伸出还在流血的双手攥着霍聿的胸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不是你说的，欺负我的人你都会帮我报仇吗。”
“她欺负我了，你会帮我报仇吗？”
“会吗？”
颜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与她此刻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十分违和，偏偏她问得十分真诚。
霍聿眼底毫无波澜，仍然漆黑一片，他抬手想要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
可他的手还没落下，颜欣一把推开他，掠走了他腰侧的银色手枪。
“颜欣！”霍聿眼里的慌张一闪而逝，低吼着，声音带着愠怒。
颜欣手里的枪已经上膛，抵着自己的胸膛，眼底突然露出的兴奋扩散至眼尾，嘴角挂着的笑意让霍聿心里凉了半截。
他明明可以第一时间上前抢过她手里的枪，可这一瞬他不敢，他赌不起，他见过她毫不犹豫就朝她自己开枪的样子。
“把枪放下，听话。”霍聿声音略带沙哑，还有一丝微颤。
颜欣一步一步往后退，边退边笑，笑得绝望又无助，嘶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会。”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在乎她。”
颜欣已经退到了霍依依身前，她仍然是盯着霍聿，眼里全是讽刺。
“你明明在乎她，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身边呢？”
“噢，对哦，我是吴山的孩子，是你仇人的孩子，你怎么会放过我呢？”
颜欣笑着笑着又哭了，声音变得苦涩，笑容也变成一抹扭曲的苦笑，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疯狂。
霍依依身旁的两个保镖谨慎的上前保护着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们虽然也举着枪，可都不敢开。
霍聿也不会允许他们朝颜欣开枪的。
“把枪放下！”霍聿慢慢的走上前，眼神变得锐利，他在压抑着愤怒和莫名的紧张。
颜欣不屑的笑了一下，抬眼时猛地侧身，那双哭肿的眸子燃起熊熊烈焰，恨意让面部表情变得狰狞。
她的手枪对准霍依依身前的两个保镖连开了两枪。
“砰，砰！”
而她此时居然打得又很准，直击头颅，眼都没眨一下。
她知道，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他的命令，都不敢对她开枪，所以她毫无顾忌。
反正死不死她已经不怕了。
温平满脸担忧，想要上前阻拦保护霍依依，霍聿又没下令，所以只能干着急。
“听话，过来，放下枪。”霍聿还在继续上前，就好像他不怕她一怒之下直接把子弹打在霍依依身上一样。
其实是颜欣手里的枪仅剩的两颗子弹都用完了，所以他不怕。
霍依依自己也是害怕的，身边的两个保镖倒下，又没有人上前保护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颜欣的枪指向她。
“哥哥！”霍依依面露惊慌的朝着霍聿喊了一声。
颜欣嗤笑，看着霍依依眼里的恐惧，她毫不迟疑的把霍依依直接从轮椅上扯了下来。
霍依依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霍聿也没出声，他就是想让她发泄一下，反正她的枪里没子弹了。
颜欣蹲下身，扯着霍依依的头发，嘴角邪恶的勾起，眼神幽亮得可怕，里面除了伤痛和绝望，眼底还有陷入疯狂的愤恨。
“你说，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摔死呢？”
“现在变成一个残废，活着不痛苦吗？”颜欣语气都是满满的嘲讽，“我弟弟的肾在你身体里我都觉得脏。”
“放手，我弟弟救我理所应当。”霍依依伸手想要阻止颜欣，偏偏颜欣的枪就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现在的颜欣就像个即将癫狂的疯子，她也不敢乱动。
可她相信，霍聿是不会让她死的，因为他说过会永远保护她。
“你弟弟？你配吗？”颜欣眼睛愈发通红，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眼里充满杀意。
她扯着霍依依向后移了两步，正好在轮椅旁，两个保镖就躺在她俩的身边。
她刚才开枪的时候就多按了一下，发现枪里没有子弹了。
她也清楚霍聿一定是知道她枪里没子弹，才敢让她肆无忌惮的欺负霍依依。
“哥哥！”霍依依委屈的看向霍聿，霍聿就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人。
只是他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颜欣的手，他可以任由她发疯一会，可他不允许她杀霍依依。
颜欣抬眸看向霍聿，那双眼睛阴凄凄的，里面闪烁着仇恨的亮光，嘴角冷冷勾起。
她又低头在霍依依耳边邪恶的轻声说道：“你说，他今天会保下你吗？”
话落，颜欣早已瞄准了轮椅下的那把射击颜晨的手枪和一旁倒地的保镖腰间的刀。
霍聿在她拖霍依依往后退的时候就猜到她估计是发现枪里没子弹了，所以才会一直盯着她的动作。
没有想到，他教她使枪居然是用在这个时候，还挺聪明。
颜欣跟霍聿几乎同一速度，她双手各自捡起枪和刀的瞬间霍聿也来到了两人身边。
只不过她右手的枪抵在霍依依头上，左手的刀是抵在自己脖子上，毫不犹豫，右手的枪扣动扳机，左手的刀往自己脖子划。
霍聿身手敏捷，左手握住了颜欣的右手腕，枪口侧开，子弹偏移，右手握住了颜欣左手的刀口，刀划破了他的手心，甚至刀尖还划破了她自己的脖子，好在伤口不大。
他手心的血跟她脖子的血一块流在她被他掐过留下醒目指痕的脖颈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了。
她这是下了杀心，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霍聿瞳孔闪烁着愤怒的震动，脸霎时黑沉，周身的空气变得冷凝。
颜欣右手腕像是被他捏断一样，枪也掉在地上。
而她左手的刀却紧紧握在手里，眼里的泪毫无阻拦的像洪水一样流淌着。
温平和程浩以及其他手下在一旁被吓得心都漏了一拍，想要上前又不敢。
霍聿这是想要自己解决。
“松手！”霍聿眼中跳动着怒火，声音变得森寒，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
颜欣直勾勾的盯着他，手却越来越使劲往脖子压，她无光的双眸此刻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浮现出湿淋淋的仇恨和酸楚。
刀几乎是要把霍聿的手掌割断了，可他一直紧握着不放，只要他稍微松一些，这刀会直接划进她的脖子。
“我让你松手！”霍聿面上带着愠怒，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胸腔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怒呵道。
她怎么敢的，怎么还敢在他面前自杀。
颜欣把喉咙里不断涌出的酸涩咽下，沾着血的牙齿执拗地咬着苍白的唇。
她唇颤抖着微张，声音里是刻骨的绝望，“你就这么在乎她，是吗？”
蕴满眶里的泪水也在眨眼间倾泻，落在他的手上，交织着他手上鲜红的血一块滴在她的身上。
“我让你松手！”霍聿又重复了一遍，额头青筋已经暴起，眼睛变得猩红。
颜欣扯出一抹笑，凄凉又挫败，声音悲颤嘶哑，“原来她对你这么重要。”
“可是怎么办，她杀了我弟弟啊，我怎么可以让她活着。”
“颜欣，我说过，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霍聿咬着后槽牙，嗓音略带哽咽，满脸阴沉。
颜欣垂眸低低的笑了，只是那笑阴恻而凄凉，声音哽着，“你一定要保她吗？”
“你不想她死，也不想我死，你怎么这么贪心。”
“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
颜欣又用了一分力，刀尖刺入了脖子，鲜血流得越来越多。
霍聿额头冷汗直冒，手开始颤抖着，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蓦然跳动了好几下，就好像灵魂深处长久依存的某种东西被突然抽离，闷沉着，钝痛着。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心里狠狠的被剐了一口子的疼，垂下的眼睑遮住了那抹无措，苦涩又浓烈。
他好像又恨她，可是更爱她。
他能怎么办 ，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怎么这么难。
没有她，他该怎么办。
颜欣湿润的脸还在微笑，笑容却是凄苦，不及心。
“嘭——”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两人揪心时，上空不远处盘旋的直升机一架接着一架被攻击爆炸。
陆谦得知下方的状况，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直接下令炮轰了霍聿的直升机。
“嘭——”
“嘭——”
“所有人，掩护！”程浩下着令，一群人开始分工掩护。
可人怎么能跟战斗机比，陆谦还考虑到颜欣在下方，所以攻击的直升机碎渣不会落在她的位置。
孟俊驾驶的“眼镜蛇”开始向下瞄准着霍聿的人发射子弹，他现在对霍聿都是满满的敌意。
颜欣看着上空的惨状，松开手，霍聿以为她真的放手时，下一瞬她猛地推开霍聿，反握着刀直直的插入被吓傻在地上的霍依依的脖子上。
那一瞬的速度快得霍聿都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亦或者说他失血过多，根本来不及思考，或者说他真的想遂了她的愿。
颜欣眼里都是嗜血的贪婪，嘴角的笑让他有些陌生。
“怎么办，我杀了你最在乎的人。”说完她笑了起来，似乎是不过瘾，刀继续在霍依依喷血的脖子上拧了拧，眼里是杀人后的快感。
看着霍依依瞪大的双眼以及张着唇想要说话的痛苦模样，她觉得畅快了好多。
颜欣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看也没看一眼霍聿，站起身朝着五米远的颜晨走去。
“小晨，姐姐替你报仇了。”
“姐姐带你回家。”颜欣把颜晨抱起，走了一步，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兰欣，眼里尽是冷漠。
她对张兰欣没情，只有恨，虽然张兰欣救了她一命，可她就是没情。
颜欣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反正就是哪里有路就往哪走。
双方对战的人也没人会枪击她。
霍聿本想追上来去，程浩快速抓住他，因为颜欣跟霍聿距离拉开之后，孟俊的子弹便开始朝着霍聿的方向射击。
“老大，危险。”程浩把霍聿拉到一旁围墙下，现在的霍聿是他没见过的，这么危险的时刻，居然还在失神。
霍聿看着颜欣离去的方向，心中的那头猛兽又开始苏醒咆哮了。
他都让她杀了，为什么还要走。
他不允许。
“掩护我。”陆谦已经站在阿帕奇的机舱门口，看了眼颜欣的位置下着令。
他要把颜欣带走。
“所有人掩护陆总。”孟俊观察着状况，一遍射击着想要冲上来带走颜欣的人，一边找准霍聿的位置。
徐雅刚才救回来差点没命了，陆谦不生气是假的。
颜欣抬头看着那架阿帕奇，那些火箭弹在不停的射击着身后那些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谁了。
她只想远离，带着弟弟离开他们所有人。
陆谦在手下人的掩护下，开始攥着绳索往颜欣的方向跳。
温平他们考虑到颜欣，不敢直接朝颜欣的方向射击。
陆谦还是跟上次一样找准时机把还在失魂落魄的颜欣和颜晨一块揽入怀里，扣上绳子就往上升。
霍聿嘴角勾着残忍的笑，抬起的黑眸如同灯花一爆，瞬间的火热泯灭，只剩下灰冷。
他举着手里的狙击枪，在程浩等人的掩护下，朝着飞升的两人“砰”开了一枪，打在陆谦后背上。
再接着又一枪“砰”的打在吊着两人的绳索上。
枪法准确到根本不用过多考虑，程浩也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陆谦和颜欣的绳索断了，高空上两人垂直往下坠。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炸起，就像地震来临一样，脚下的泥土都在晃动。
一时之间，整个水厂发生了爆炸，洪水如同瀑布一样高高的冲出。
霍聿没有一点想要逃命的举动，他还在紧紧盯着半空坠落的颜欣。
程浩和老马来不及多考虑 ，直接把还在愣神的霍聿拉走，快速逃离不断涌出的洪水。
还好离爆炸地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他们侥幸逃过一劫。
水厂居然还有埋着的地雷，在双方不断射击下，可能是射击到了地雷的埋藏点，引起了爆炸。
而洪水喷薄而出的方向正是颜欣和陆谦掉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