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小天，住手！”
原来是张富贵，他带着王宝海风风火火赶到李二胜家。
眼瞅着李二胜就要被儿子揍死了，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阻拦。
“你疯了？打死他，我孙子也回不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想坐牢啊？”老头子扯开儿子，将他拉到了一边。
“对呀，小天，教训一下就算了，别弄出人命啊！你是村长，不能鲁莽。”王宝海也在一旁劝道。
王娟流产，不能再生养，王宝海也心疼闺女，觉得对不起人家张家，快恨死李二胜了。
可再恨，也不能失去理智，小天是村长，万一杀了人，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只能咬牙切齿，忍气吞声，教训一下这孙子，就算了。
“这个村长我还不惜的当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李二胜杀了我儿子的命，老子就要了他的命！”张小天不肯退让，不可能轻易饶过他，说着又要跃跃欲试，飞身扑上李二胜。
张小天早看这混蛋不顺眼，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弄死他算了！
即使要不了他的命，也要把他当猪煽了，弄他个不孕不育，断子绝孙！
“小天，不能意气用事，你坐牢没关系，你爹娘咋办？王娟咋办？你还让他们活不？”王宝海担心小天冲动，更担心因为他一时鲁莽对闺女造成伤害，连忙抬手阻拦。
既然外孙子已经没有了，那就要保护好眼前人，不能再让闺女伤心难过。
“那就报官，这小子杀我儿子，让他去坐牢，灌他辣椒水，让他做老虎凳，抽他的筋，把他的皮！”张小天恨得牙痒痒，牙齿咬得个咯嘣咯嘣作响，恨不得将世界上最残酷的刑法用到他身上。
“这种事警察不会管的，他可以说是无意的，没有人会深究。再说两个月的娃根本不成型，算不上是杀人。”张富贵也很无奈，对李二胜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还害了小栓子，害他跌落悬崖摔死了，这算是杀人了吧？”张小天依旧紧咬不放，非要李二胜接受惩罚不可。
“小栓子是野狼害死的，也不是他杀死的，你也报仇了，亲手杀了蟒砀山上百条野狼。公家人真来了，还得先抓你。”张富贵瞅着儿子执念太深，急得直跺脚。
“那咋办？难道就这么饶了他？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张小天一下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
他伤心欲绝，为王娟难过，也为夭折的儿子难过。看着李二胜罪恶滔天，却不能将他制服，他恨呢！
张富贵和王宝海也唉声叹气，可怜自己的儿子跟闺女，揍李二胜一顿不抱屈，让小天出出气也是正常的。
“要不这样吧，王娟住院花了五千块钱，这个钱，让李二胜赔！”王宝海提出建议。
张小天没有作声，只是咬着牙看着地面，他根本不稀罕这五千块钱，只想要李二胜的命！
“这件事我做主了，就这么办，还了钱，以后就两清了。”张富贵说道。
“爹，不行，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凭啥做主？我不要钱，就要他的命！”张小天没有忍住，抬头冲着父亲吼叫。
“混账东西，死的是我孙子，我为啥不能做主？”张富贵气不过，一脚踹在儿子身上。
这时候，二胜娘来到小天身边，没有了之前的狂妄霸道，反而变得楚楚可怜。
“小天对不起，二胜不懂事，你饶了他吧！要不你把我杀了，给你儿子抵命，我绝不让二胜找你报仇。我知道自己命贱，你看不上。只要你放了二胜，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扑通！二胜娘真的给他跪下了。
张小天的心软了，面对了可怜的老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他果然不哭了，抬手擦擦眼泪，一句话没说，走出了李二胜家。
哭哭就算了，事情已经这样，儿子回不来，也杀不了那个王八蛋，哭就没有任何意义。
走进家门，王娟问：“打完了？”
“嗯，打完了。”
“咋样？打死他没？”
“没，咱爹拦住了。”
“噢，这种人就该揍！”
其实张富贵是被王娟叫过去的。
女人见老爷子采药回来，赶紧把小天去找李二胜算账的事，告诉了公公。
她害怕男人冲动，万一失手把他打死就不好了，让公公叫上爹，前去阻拦小天。
还好及时赶到，没有闹出人命，王娟这才吁了一口气。
“小娟，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跟你和孩子讨回公道。”张小天觉得憋屈，心里难受极了。
“没事儿，只要咱俩好好地，啥都不是问题。”王娟赶紧安慰他。
张小天上去又抱了王娟：“媳妇儿，你真好，自己心里难受还安慰我，我运气咋那么好，找了你当媳妇呢？”
“噗嗤，你瞎子鸡碰到了米堆上，运气好呗！”
“你放心，我以后尽力补偿你，咱俩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张小天做出保证。
“小天哥，俺知道你对俺好，可惜，俺再也不能给你生娃了。”王娟垂头丧气。
“以后咱俩再接再厉，加班加点，天天弄，一定会有好种子生个发芽的。”
“可医生说，俺子宫破裂，以后有孩子也托不住，会流产的。”
“没事儿，你老公和公公都是医生，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治疗，别担心，日子会好的。”张小天反过来安慰她。
“小天哥，你真好，嫁给你是俺的福气。”女人说着，拦上男人的脖子，扎进他的怀里。
“小娟，以后不要叫我小天哥，听起来怪怪的。”
“那俺叫你啥？”
“叫小天，把那个哥字去掉。”
“那好吧，小天……”
“这么说就舒服多了，要不然总感觉跟抱着别人媳妇一样，不踏实。”
“咯咯咯，小天你真逗！”王娟发出铜铃般的笑声。
“小娟，我想你保证，一定一辈子对你好。”
“嗯，俺相信你，你是最棒哒！”
两人抱一块，又分不开了。
王娟的流产是一场劫难，让张小天原本幸福平静的生活陷入了窘迫。
他跟李二胜的矛盾越来越深，两人的仇恨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胖揍李二胜的那天晚上，他去了一次杨爷庙，看望了一下小婷。
小婷的情绪已经恢复，脖子上的勒痕还没有褪去。
“小婷姐，你没事了吧？”张小天问。
“我没事儿，王娟咋样？”小婷觉得很愧疚，赶紧慰问王娟的身体。
“没啥大问题，王娟流产了，孩子没了，大人没事。”
“小天对不起，都怪我，害你没了儿子。”小婷感到很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救她，王娟也不会流产。
“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混蛋李二胜。”
“小天，我这攒了点钱，你拿着，给王娟买点补品，补补身子。”小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
“不用了，你留着吧，家里不缺钱，她吃的用的，我娘都给买好了。”张小天知道这钱是小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怎么能要她的钱。
小婷是外来人口，在张家村没有地，所以就没有口粮，最开始吃喝用的都是张小天提供的。
后来到药材地打工，张小天按月开工资，女人这才攒下点私房钱。
其实，她完全可以离开张家村，到城里寻求更好的发展。
可是她却选择呆在这里，起初是因为李二胜，后来是因为小栓子。
现在小栓子也死了，她还是没有走，那到底又是为了谁呢？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婷姐，村西那块地开出来了，我给你留了三亩，不收承包费，你种点粮食，留点口粮。”
小婷楞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真的？”
“嗯”张小天点点头。
小婷高兴地手舞足蹈，在张家村没有自留地是要受到村民歧视的。她想过承包地，可手里根本凑不够承包费。
女人一直遭受冷眼和嘲笑，她都没有在乎，始终留在张小天身边帮助他。
她就知道，男人是知恩图报，靠得住的人，果然没看错。
“小天，真的谢谢你。”小婷抱上张小天的脑袋，啧啧连亲好几口，男人差点被亲懵。
小婷决定了，就呆在张小天身边不走了，留在张家村跟他一起奋斗，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又过了五六天，村南的那块山头也被推平了，加上村西的荒地，总数量已经达到五百亩。
这五百亩可都是肥沃的良田，看着都让人心动。
张家村附近的山，根本不能叫山，就是黄土圪瘩而已，真正的大山，是在四个村子的周围。
那儿的山上净是石头，花岗岩，不能开荒，所以只能利用有限的资源开垦荒地。
荒地开出来，接着就是丈量土地，包产到户。
张小天是这样安排的，只要是张家村民，开出来的荒地人人有份，每家按照人口划分，统一管理。
因为山里浇水不方便，家家户户又都是女人，单独承包，肯定忙不过来。
只有那些女人们齐心合力，共同在张小天的带领下，才能事半功倍。
他准备成立几个小组，种地的时候一起种，浇水的时候一起浇，收割的时候统一收割，然后再按各地的收成分钱。
土地的承包费是每亩十块钱，年底统一交到大队，第一年不收费。
这样一来，整个张家村就掀起一片狂潮，漫山遍野都是女人，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田地整理出来后，还要晾晒，现在不是种植药材的季节，但必须先把田地耕出来，松土整平，把地垄沟划出来。
秋收过后，入冬之前，先种上一季油菜，来年开春后，再统一种上药材。
所以，家家户户都各显其能，牲口也漫山遍野，哪儿都是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忙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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