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校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小秋扯着唐若黎的衣角，仰着头天真地问:“老师，您真的要去我家吗？”
要去吗？
方才才被质疑了没有资格。
“你希望老师去吗？”
“希望。可是我家很小，很破，平时奶奶都不许我叫同学来玩儿，说不想让人家笑话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老师，穷是罪过吗？”
唐若黎心里狠狠刺痛了一下。自己也算不上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她儿时的烦恼可能更多来自于父母处事的不公平——姐姐有的，她却没有。
不过，绝不至于为了吃饱穿暖的问题发愁。所以她没有深刻去思考过贫穷与富有到底有多大的鸿沟。
眼前的小秋，她的头发干枯泛黄，面色苍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上衣很紧，裤子却很宽大，运动鞋旧旧的，因为太瘦，感觉一阵风便会刮跑。
当别的孩子中午被接回家补充营养的时候，她总是默默拿出抽屉里的冷馒头，在饮水机接点凉水就着吃一顿。
唐若黎其实注意她很久了。
好几次从家里吃了午饭回来，她总会看到孩子一个人拿着扫帚把教室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石梯下的树荫下看书，直到校园重新人声鼎沸。
小秋的朋友很少，在班上唯一能够和她亲近的看起来也是条件不算太好的孩子，所以，贫穷和富有，可能在很早之前，就是独立的两个圈子。
下午第一节课，唐若黎坐在旗台下看四年级的体育课。
小秋没有撒谎，她跑步的时候，真的很自由，如离弦之箭，几乎能和男生的头名并驾齐驱。
经过旗台的时候，唐若黎很用力地鼓掌，竖起大拇指，小秋开心地笑。
笑容耀眼、明亮，小虎牙露出来。
“老师，我跑得快不快？”这时她不再是怯生生的模样，问得很大声。
唐若黎更用力地鼓掌，像正在观看奥运会百米比赛的观众，挥舞双臂。
行动胜过语言。
小秋憋着劲儿，硬是在第三圈冲刺的时候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自由活动的时候，唐若黎跑过去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秋，真棒。”
小秋眉飞色舞正要开口，视线看到唐若黎背后，敬了个少先队礼，呐呐喊了声“校长”。
唐若黎感觉到背后的压力，无声动动嘴，示意她自己去玩儿。
“唐老师，你又在做什么？与学生合理的分寸感到哪儿去了？”男人张口又是一顿教训，“和学生走得太近，等你遇事管理的时候就知道后果了，现在的孩子精着呢，欺软怕硬。”
唐若黎心里很不爽，到底形势比人强，转过身浮于表面的微笑。
“您批评得对。”
……
熟悉的城市。
陌生的角落。
只有在这里，才能体会阶级。
下午的阳光仍然晒得人晕眩。
高高的水泥墙把过道挤压得无比狭窄，一根根锈迹斑斑的水管匍匐着，蜘蛛结着一张巨大的网在上头，小秋自如地在前面领路，时不时蹲下身把开在缝隙的小野花摘在手中，招呼着唐若黎说快要到了。
唐若黎抬头看了看巴掌大一块天，感觉自己如同一只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