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冷呦呦的道：“秦姨娘，你今日只挨这一巴掌，不过是看在小弟弟的份上。”
秦姨娘气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穆夏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以前闹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在穆夏身上占到便宜。
不过那时候至少穆文义护着她，能够自己吃点亏，让穆夏受到穆文义的斥责，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她再去告状，哪怕哭诉的梨花带雨，穆文义也不大搭理她了，反而对穆夏和颜悦色的，让秦姨娘的性子也收敛了些，不敢再像以前，没事找事的跟穆夏起争端。
今日之事，也怪偏叫玉霞撞见，气急了才打了玉霞。
秦姨娘满腹憋屈的拉着秦怜回了屋，穆凌波正懵懂的玩着球。
秦姨娘眼中含泪，抱着儿子：“凌波，凌波，娘受委屈了你知道吗？”
“姨娘，姨娘。”穆凌波虽然不能叫秦姨娘为“娘”，却知道这是他的亲生母亲，胖乎乎的小手去擦她脸上的泪：“不要哭，玩球，我们一起玩球。”
秦姨娘见他年纪小，还不懂事，愈发哭得大声。
秦怜进屋就没哭了，刚才在外面不过是哭给旁人看的，此刻便说道：“姐，我说什么来着，你顾念情分，人家可不顾念。你想着那周少爷跟穆夏是良配，叫我别掺和，我瞧啊，人家却是巴不得你死。”
“行了，你别说了。”秦姨娘被秦怜说的心烦：“她话虽恶毒，却说的没错，你我身份低微，拿什么跟她抗衡？你想那周少爷，我知道，可你有什么法子进周家的门？跪着进去人家未必允了。”
秦怜就道：“今日姐姐受辱，别说跪着进去，就是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去周家做丫鬟伺候人，我也不能让穆夏得意！还真以为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大小姐尊贵的身份，世间的好儿郎都该她一个人独享吗？”
秦姨娘今日也是气急，看着秦怜好一阵子，忽然改了一直以来的主意：“你若是真的喜欢那周瑾益到骨子里，那就随你。”
秦怜喜出望外，急忙问道：“真的？”
“真的。你要干什么，我配合你便是。”秦姨娘冷笑着：“既然不好过，就都别好过。你说得对，她又不是仙女下凡，凭什么好处都给她占了，非要给她天添堵不可。”
秦怜得了允许，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穆夏瞧不起她们身份低贱之人，却不知道，下作人就有下作手段，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痛苦不堪。
苏锦华晚上安慰了一下穆夏，劝道：“你跟她们打什么擂台，这种人不理会便是。真的气不过，使点手段以逸待劳，我娘就是啊。”
她说是苏三太太。
穆夏就道：“我瞧着苏锦燕身体大好了，她姨娘如今也高兴多了，不然之前成天愁眉苦脸，三十来岁的人，瞧着跟五十岁的外祖母一般老。”
苏锦燕是苏三老爷的妾室林氏所出，就这一个女儿。
苏三太太进门那一年，原本林氏只是伺候苏三老爷的丫鬟。
苏老太太不大喜欢苏三太太，便先给丫鬟林氏开了脸。
等苏三太太进门后，又半逼迫着苏三太太自己贤惠大度，给刚怀身孕的林氏抬了位，升了姨娘。
林姨娘没多久生下苏锦燕，比苏三太太的亲儿子苏典瑞都要大上几个月，只是一直缠绵病榻。
后来就不大见人了。
“所以啊。苏锦燕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呀……”苏锦华附耳说了一句话。
穆夏震惊万分：“你说的是真的？”
“是。”苏锦华笑着道：“若不是今日见识了你这位秦姨娘的厉害，我才不告诉你呢。”她捏着帕子，笑着：“我娘亲口告诉我的，这是一个大秘密，谁也不知道。”
苏锦华告诉穆夏的事，苏锦燕的病，是苏三太太的手笔。
苏锦燕是过敏症状，只是过敏的东西太多，时不时就咳嗽发烧，酸软乏力，浑身起红疹子之类的。
苏三太太得知此事，命给苏锦燕看病的大夫不许如实相告，只说是顽疾，需要好好调理。
林氏信以为真，一年到头就看顾着时不时生病的女儿。
好的时候想争宠，没过几天却又病了。
如此反复几次，就歇了争宠的心思，一心一意照顾好女儿来。
这些年，苏家三房妻妾和谐，从无矛盾。
对外，苏三太太知道苏锦燕容易生病，好大夫一直请着，好药材吃着，比对亲生女儿还上心。
既得了大度贤惠的名声，又得了林氏的感恩戴德。
对内，苏三老爷对苏三太太赞不绝口，就连苏老太太因为庶女的事情，对苏三太太也改观了。
只是眼看着苏锦燕快十六了，苏三太太不想再留人，这才请了更加高明的大夫，一个巧合的江湖郎中，让苏锦燕“好”了起来。
苏锦燕好了，也是对苏三太太感恩戴德。
苏锦华婚事定下来，文昌伯府又是那样的豪门望族，苏三太太少不得要跟苏锦华传授一下“驭人之术”，因此才提到了这个。
“这些年，我也没有亏待过她们母女两个，身上穿的吃入口的，件件都是按照份例来的。”苏三太太叹气：“如今她要嫁人，我还是照例给她添一份厚实的嫁妆，苏家三房，也永远是她的依靠。”
苏锦华那时候问了一句：“可那还是损人利己啊，若是女儿做了，问心有愧。”
苏三太太拉着苏锦华的手，语重心长：“我没有办法。我是你祖父看中的，你爹和你祖母都不喜欢我。新婚之夜给林姨娘体面，给我下马威，睡在她房里。婚后三天就逼我人前抬林氏做姨娘，我若是不使些手段，怕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带我生的儿女都让人轻贱。”
苏锦华闻言，许久不能平静。
苏三太太是个伶俐能干的人，任是谁见了她都是这样的印象。
她除了聪明会盘算，并不做什么坏事。
苏锦华一时无法辨别母亲对苏锦燕如此，到底是好是坏。
苏三太太又道：“为了自保，不得不伤害她们，所以我只能尽力弥补。我会给你姐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后半生无忧。”
她对苏锦华说道：“为母则刚，我不得不如此。有些厉害的主母，直接毒死了庶女姨娘也是有的。你别怪母亲心狠，不然遭罪的就是你们兄妹。”
苏锦华将头埋在苏三太太腿间，暗想自己只能当故事听，不得效仿。
如今见穆夏与秦姨娘交战，总闹得不可开交，却又不得其法，秦姨娘根本不怕她，竟想起苏三太太这个操作来。
“她若是再闹，你就给穆凌波动点手脚，叫她去操心她儿子，自然就顾不上闹姑妈和你了。”苏锦华道。
“不行！”穆夏想也不想就拒绝：“凌波是我弟弟，那么小，平素磕一下我都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舍得他受苦。”
“既如此，那就找了法子撵了她出去。”
“那凌波没有亲娘了，多可怜！”穆夏还是心疼小弟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自己受着吧，反正我明日就回去了，眼不见为净。”苏锦华赌气道。
“你明日就回去？”穆夏不解。
苏锦华却是知道。
她下定决心要嫁给任子力，一是因为穆夏的劝说，身为苏家女，受了供养，就该承担责任。
二是知道闹也闹不出个子丑演卯来，除了苏三太太心疼她，苏老太太怕是真的能够绳子捆了她，绑去文昌伯府的。
昨日借口要来穆家，不过是想跟穆凌志说说话。
可真见了他，又觉得心疼得紧，总有一股冲动，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他来。
苏锦华尚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若是待久了少不得要惹出事来，赶紧回去一心一意待嫁是正经，谁也不连累。
“出来久了母亲会被祖母说的。”苏三太太八面玲珑四面逢源，却也伴随着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穆夏笑着道：“那行。”
这一夜，穆夏与苏锦华，两个闺阁少女各怀心思，想着自己将来的前程。
早上起来，瞥见对方黑眼圈，不约而同的笑了。
“早知道你也没睡着，我就不会忍住不翻身了。”穆夏笑。
苏锦华也笑。
外间传话：“三小姐来了。”
穆夏虽然不欢迎她，但是秉着都是穆家的女儿的情分上，还是让她进来。
但凡她敢出什么幺蛾子，就立时乱棍打出去。
穆秋却是乖顺有礼，对着苏锦华：“苏姐姐，你知道我们穆家如今裁撤了针线房，府里的丫头手艺一般，衣裳这些不好挑剔，穿也就穿了，只是荷包这等物品，还是要精致一些才好。我昨日瞧见苏姐姐的荷包顶好看的，可否抽空帮我做一个？”
见是这等小事，苏锦华看了一眼穆夏。
穆夏冷声呛到：“没有就自己绣一个，找别人要不嫌丢人？自己去买不成？”
穆秋悻悻的走了。
待收拾好东西，苏锦华出来，发觉穆秋等在门边，可怜兮兮的。
穆夏还想挤兑她，苏锦华于心不忍，对着穆秋悄悄点头。
穆秋喜不自胜的走了。
玉新在月亮门候着穆秋，小声说道：“二太太回来了，在角门等您呢。”
穆秋歪过头道：“又来找我要银子？”
玉新迟疑半响：“奴婢估摸着是的，她在严家又要收买下人，又要时常给严云姝买些东西讨好舅太太……那个霍姨娘也不是好惹的……估计克扣了二太太的用度……”
“行了行了，你到底是她的丫鬟还是我的？她又不是第一次来找我要银子，我一个月才十两月例，哪里总有银子给她？她当娘的不说给女儿攒嫁妆，还来找我要钱……”
玉新听得心寒不已，对穆秋说道：“二太太是你的娘啊？”
穆秋冷冷道：“她是我娘没错，以前对我也好。可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不为自己着想，先顾着自己啊。二哥三哥的婚事，自有祖父和父亲操心，我呢，谁来管？我要是不自己多想办法，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一个。”
玉新听得愈发目瞪口呆：“那……二太太那边怎么说。”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歇着养病呢。反正父亲已经不许她再进穆家。”穆秋满不在乎：“下次若是再来，你还这么说。”
瞧着玉新欲言又止，穆秋对跟着的玉娥道：“算了，她胆子小，你去跟二太太说。”
玉娥便过去了。
玉新听穆秋告诉自己：“我自身难保，实在管不了她了，她若是自己不争气没办法回穆家，我也只能放弃这个母亲了。”
玉新越听越觉得心凉了半截，竟然都不知道怎么回复穆秋了，只能巴巴的跟在她身后，回西院好生伺候着。
严氏听玉娥说穆秋病了，急得不行，忙问道：“是受了风寒吗？还是别的？请了大夫没有，她可难受？”
玉娥冷哼道：“她在穆家，自然有大夫看，二太太快别担心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看也不看严氏一眼，扭头进了角门。
严氏微微担心，往里面看了看，见守门的婆子是自己认识的，说道：“让我进去看看三小姐，她生病了。”
“哎呦我的二太太，二老爷可是交待了，谁放你进去，谁就卷铺盖滚蛋，老奴在穆家看门看了十几年了，全家老小都指望我养活呢，可不敢……”
严氏见她一脸戒备，大有自己硬闯就敢拿命来拼的架势，又问道：“我不进去，二老爷呢？可在府里？可有请大夫为三小姐看病？”
婆子撇嘴道：“二老爷又不走角门，老奴哪里知道他去了哪里。”
严氏无法，只得走到大门口两只石狮子处，到底有个有眼力劲儿的，隐约认出来是她，走过来问道：“二太太，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