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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大群人,他们刚到门口,什么都没说先敲碎了厅门的两扇通体玻璃。是姓江带来的,他头上包的面纱,星晗一看心就凉了大半,不过没敢动,还是不要惹人注意。

江气呼呼,近来还没站稳,被人一把拨开跌了几步,届时退到二线。

“嗯哼——”男人轻声,掸掸喉咙。之前他来过两次收保护费,不过Peter仗着自己有人脉,这小子吃了两次闭门羹,最后一次还闹到警察局了,不过自此就再没什么动静。他刚摆好姿势,没等说话,也让给一巴掌拨开了。

上来男子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近来寻了位子坐下,就在星晗旁边。星晗尽量垂下目光垂下脸,虽然几年没见,但没记错的话是这人好像叫汤姆,印象中他当年是给李修仁当保镖的。

“有没有管事的?”汤姆挑眉环视一周,没人吭声。

他冷笑,懒洋洋的起身。

星晗僵着身子没敢动,他不急不缓道,“我的人昨晚在这被打了,这事应该找谁了?”

下面一片沉默,老板还没来。

“啊——”思索间,星晗不禁失声,随即跌了下去。他随手拿起星晗盘中的空瓶,照头就砸了下来。

星晗跪在他脚边,只觉得额前热乎乎的,血嘀嘀嗒嗒的落了一地。他看了看瓶子,XO的挺结实一下都没敲碎,顺手丢到一边,又笑道“这都没人管?”

星晗不敢呼疼,卧在地上,紧紧捂着额前急淌的血红,染透了衣襟。她有点怕,看他的架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汤姆挑脸,启指点了点众人。

给我砸——他懒洋洋的轻轻抬手示意。

只见酒飞水撒,厅堂瞬间狼藉满地的残骸。有几个小姑娘被他们吓的掩面惊叫,缩成一团。

“哟,汤姆哥,这是怎么话说的……”妈咪不禁眼角抽动,勉强扬笑走了过去。Peter还没到,这酒吧她也份摊。

“你,TM滚远点——”她还没走近,汤姆扬脸凶狠,显然没她说话的份。女人一怔,僵在原地真的不敢动了。

下面没人敢吭声,江届时涨了气焰。恶虎扑食一般,抓住昨晚的小姐,揪出来上去两个嘴巴。

“TMD叫人打我——”他说着又是两个巴掌,没人管没人拦。那姑娘也不敢躲,怔怔挨的脸上都是血檩子,轻轻啜泣被男人扇东倒西歪。

不过江的凶恶也仅至于此了,随即上来个男人。猛然夺过姑娘,江有些错讹。呆见他拖着女人,随手一把丢上桌子。看来江是给过汤姆不少好处,他们是来替他办事的,不过怎么办,到什么程度就由不得江了。只见他踩着女人一只手臂,扬刀斩过,跟着挑了她右手手筋。

“啊——”下面女孩扬惊声一片。

“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姑娘抽搐,痛声哀泣。

“不说还有一个吗?”汤姆不以为然,说话间那男人又挑了姑娘另一手手筋。她被丢到地上不禁缩成一团,只见桌边血迹顺势淌落,流了满地血淋淋的,那钢刀银亮锋利,鲜血随溅随落点滴不染。

“啊?哦哦哦——”江有些发呆,恐怕没料到会这么狠。想必后面还有他受的,扯上汤姆他那点身价怕是不够孝敬的。

“啊……”星晗轻呼,手腕被男人握住,一把拽了起身。

“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星晗惊叫,似乎除了这句再没什么能为自己辩白了。她还有宝贝儿,她不想也被他们挑了手筋。

星晗本能的抗争和男人撕扯,他凶狠,猛然回眸望来,不禁怔住,抓着她的手似乎再无力道。他突然失神,星晗脱身,这一拉一扯间毫无预警的收力,星晗险些从他手中跌了出来。

“你……”他口中默念,星晗不禁抬眼对上。

“呦……是星晗小姐?”汤姆挑眉失笑,声音有些怪,闻之随即靠了过来。

汤姆沉声,目光懒散挑脸对视星晗,不禁扬唇笑道,“好久没见了——”

“——!”星晗喉间干涩轻轻的滑动,不自知的眨了眨眼睛,鲜血流进眼底,看东西有些模糊,泛着淡淡的红,艰难道“汤姆哥,不是我做的……”

“不敢当。”汤姆似笑非笑,突然探手一把捉住星晗的脸拉了过去。他眸光昏暗,微微垂首对视,渐渐笑道“不用怕,是你做的也没关系,你是白裔璟的心肝儿,你要怎样就怎样……”

他虽然这么说,可手中力道渐紧,星晗知道他绝不会对她手软。

他垂首,沉沉的目光望着星晗,轻轻的望着,捉着她下颚猛然一把推了出去。星晗跌身,撞进男人胸膛,不禁一惊,是姓江的怀中。

“便宜你了——”汤姆扬唇扯出抹冷淡的笑,点烟目光阴阴望向星晗。轻声无奈,摇头叹道“啧,白裔璟的人真像打不死的蟑螂……”

“你TMD别给我动。”江扯着星晗压上桌子。

“白裔璟已经死了,我早就和他们没关系了——”星晗嘶嚷,抗拒着江的粗暴,她知道现在只能求汤姆,哀声目光望向他,她所有的话都是跟他说的。

他冷笑,掐熄香烟,扬步靠了过来,探手一把揪开江,双手猛然定落,按在星晗肩侧案上。他俯身,对视星晗。

星晗轻轻抽泣,鲜血顺着脸庞淌落。她希望他息怒,不禁怯懦的探手抚上他胸膛,可手上血渍却脏了他衣襟。

他悠悠抬眸看了看她,道“忠心,就是拿把剑插进心里。白裔璟死了,可他还留下一个厉兵,像疯狗一样到处咬。”

他探手揽上星晗腰身扶了起来,自桌旁抽了两张纸巾,眸光怜惜的望着她,细细的帮她擦拭着脸旁血迹,温和道“帮我将他约出来,我现在想要他的命,可以像宋先生邀个功——”

“——!”星晗闻之僵身,不禁迟道“他,他是丧家犬,他威胁不到你……”

他听了什么都没说,看着星晗扬眉笑道“你已经不是白裔璟的人了,还有什么顾忌?”

“不!我约他出来!”这世上厉兵恐怕也就相信我了,无论如何他如果知道我要找他肯定会现身相见的。

“听话的乖女人……”他对视,挑起星晗下颚,俯首落上一吻,面无表情道“给你两天回去养伤,以后跟着我就能保住性命……”

“走——”汤姆放开星晗,甩身沉喝。那群人陆陆续续跟着他出了酒吧——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但为了裔璟的儿子一脉血亲,她只能暂时答应他以求脱身。

“星晗星晗,吓死我了,你还好吧……”Lily近身,将星晗从桌上搀扶下来。她不可思议,连连惊疑道“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让你找谁?他就是传闻中的汤姆?”

“Lily。”星晗惊心,反手一把握住她“这里……”

这里她不能待了,必须带着孩子马上离开。但她却欲言又止,她若走了汤姆想必不会就此罢休,Peter人再好可终归和星晗没有多深的交情,他会不会为求自保出卖她们母子?为了保住孩子,她谁都不能信,包括眼前这个小姐妹。

命不能丢,她不会背叛裔璟,更不能出卖厉兵,他是白裔璟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想什么呢?”她推了推星晗。

“什么都没想,伤口疼的很……”星晗抬手按了按额前的伤,血已经不怎么流了“我可能要请几天假,你待我向老板说一声……”

————

乔以晨叹息,眼眸虽一直盯着文件资料,可却完全的心不在焉。

终于,她忍不住长声叹息。

“你不舒服吗?”低沉的嗓音乍然响起,差点震落乔以晨手中的文件夹,她抬眸,望向那个不知何时悄然踅进客厅里的男人。

他微微蹙眉,眼睛紧盯着她,彷佛试图认清她身体是否有任何不适。

“我没事。”她摇头。

“嗯。”他轻轻颔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落坐,一面拿起她搁在玻璃茶几上的小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她看着他百无聊赖的动作。他明明是对小说毫无兴趣,却还是坚持一页页地浏览。

何必呢?他可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啊!

“你不必在这里陪我。”想着,她突如其来一句。

他没说话,漫应一声,仍是继续翻阅的动作。

她轻咬樱唇,一阵难耐的焦躁,“你不必在这儿陪我,一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赵云他们会处理。”

“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一些日常决策”

“可是你也不必在这边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他俐落地截断她的话,眼眸淡淡扫掠过她,“放心吧,那边的事没什么,我今天想陪着你。”

她瞪他,这样淡漠的解释并没有安定她焦躁的情绪,“那星晗呢?”

“星晗?”他浓眉一扬。

“你不去酒吧看她?”她咬牙,口干舌燥。

沈少奇凝望她,许久,“我今天只想在家陪你”他简单一句,“哪也不想去——”

他──

乔以晨心弦一紧,说不清漫过心头的滋味是什么,是惆怅?还是噬人的疼痛?

星晗……不管发生什么,你一直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耳畔忽然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语,用力拉扯她脆弱的神经。她忽地垂落浓密的羽睫,掩去眸中神色。

她早该清醒了,她,是该离开了。又或者,她该让他恨她,才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

“找,给我找!传我的手令下去,不计一切代价,就算把这座城市翻过来都要找到乔以晨!”到最后,他低沉的语气有了微微上扬,泄漏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是。”

她走了,她不见了,她消失了!

她竟就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毫不牵挂,毫不留恋--

瞪着空无人影的屋内,沈少奇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该立刻冲出门找她,或是立刻命令手下调查她的行踪?

或者,什么也不做,任由她离去……

该死!她应该在他身边的,这些年来一向如此不是吗?

可她现在却离开了,突如其来的,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也不留给他,抛下他一人在这栋该死的别墅!

——切结束后,你就可以离开我了。——我会替你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不不不,谁允许她离开他的?谁允许她可以这样自作主张?谁允许她这样潇洒自如地抛下他?

沈少奇想,蓦地握紧双拳,指尖几乎陷入肉里。他咬紧牙,俊挺的面容掠过一道又一道阴沉暗影。

他像头豹--一头阴暗的、心绪不稳的豹,随时可能起而咆哮,扑上前便一阵狂暴撕咬。

可没有人--没有任何可怜的猎物在他面前供他肆虐,这栋孤冷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

是谁允许她走的?是谁允许她这样自由来去?是谁允许她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令他如此狂躁、如此不安、如此摸不清自己的胸膛究竟是忽然空空落落,或是倏地涨满一股慌乱的情绪?

他竟然……竟然因为她的离去而心神不定!

可恶……他想,忽地提起踉跄步履,跌跌撞撞奔向位于客厅与厨房间的玻璃酒柜。

双手狂乱地搜寻着--

————

“星晗你要走?”Lily看星晗正在整理东西。

“只是要休息两天……”星晗不禁顿下,抬眼望她。

“星晗,我这有些钱你拿去吧……”原来她一点也不糊涂,星晗犹豫了,不过仅是片刻,勉强笑了笑,“我就是休息两天……”

“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小外甥的……”她拉过星晗的手,塞了进来。

救命救急,如果她的四哥还活着,这份恩情他一定会记一辈子。星晗没再说什么,也没再推辞。

如果她还有机会回来,如果她能把儿子养大,这点滴恩惠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她都会铭记在心。

虽然带着宝贝儿很不方便,但这一年多的历练给了星晗足够勇敢面对波折的勇气。汤姆让她在家养伤,这两天应该还算安全,可她也不敢太多耽搁,转天就开始准备远行了。傍晚的船,星晗还有些时间给孩子买点必须品带在路上。就在附近,星晗随便选了一些,推着婴儿车往家返。

午后阳光炙热烘烤大地,正值盛夏娇烈的日光灼的星晗满头大汗,额际传来阵阵沉痛,汗水丝丝渗透了伤口。这是个伤口,一个永远的痛。裔璟,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星晗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她怕事久生变,如果她落在汤姆手里,如果他知道她骗他,没有人能救的了她。星晗的手有点颤抖,急切的对着门锁,在今晚之前星晗不想见到他。

星晗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预感终究成真了。

“你的康复力真是惊人,这么快就能到处跑了——”男人沉声阴郁,毫无预警。

“啊……”星晗惊声,被他发狠的猛力撞上铁门“汤姆……”

他扬了扬眉,一手绕到星晗身前,拿走了她手中钥匙,遗憾道“我如果晚到一步,你或许已经人去楼空了……”

“不,我只是去买点东西……”星晗有些发急。

“怎么要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懒洋洋的挑视星晗,眸光阴沉,扫过一旁的婴儿车,似笑非笑道“你的?”

“不,是——”星晗闻之心底一沉,不禁慌了,一把握上他手臂,求道“你原谅我一次,你听我解释……”

他挑脸凶狠,猛然扬臂挥开星晗,微微收敛眼眸,眸光清冷,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心生冷汗,星晗几乎无法呼吸了,看着他走近婴儿。

汤姆垂落目光看着宝宝,探手摸了摸孩子脸蛋,唇边渐笑,抱起婴儿高高举道“叫爸爸——”

“——!”星晗无声嘶喊,几乎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如果他敢伤害宝宝,她就和他同归于尽!

他脸上笑痕一顿,举着婴儿突然向星晗身后抛出。

“啊!不要啊——”

宝宝一声啼哭,就像在星晗心头割了一刀。星晗急忙转身,绝望的看着身后不远处男人接住了孩子。届时无力,瘫跪地上“求求你,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小孩子……”星晗垂首啜泣,卑微的跪在他眼前“把孩子还给我吧,我什么都肯做,求求你放了他们……”

“起来,过来……”他双手插着裤袋,面无表情的看着星晗,毫无感情的说。

星晗撑起身,勉强走近,不禁畏缩在他面前。

“你可真有主意。”他看着星晗笑,不冷不热道“我今天就是在这等你的——”说着,突然一脚蹬上星晗小腹。

“咳咳……”星晗吃痛,跌身跪地有些不支,只觉下身热乎乎的,可能月事来了。他不以为然的看看星晗,懒洋洋的伸手招道“起来起来——”

“你,你放过孩子吧……”星晗咬牙撑起身子,又走了过去。

“这下挨的住,我就让你们走——”他唇边渐见轻佻的笑,颠了颠送到手中的棒球棍。

星晗忍不住眼泪串串的落了下来,她恐怕撑不住了,她怎么办,宝贝儿……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用它打她,但他转在手里看已经让她心惊肉跳了。

“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星晗颤声绝望,做着毫无可能的乞怜。一手捂着小腹,那阵痛让她有些恶心。

汤姆无动于衷,棍子轻轻敲在手心,似乎试试力道。因为他说过,这一下她要挨的住就放了她们。

他猛然抬眸望向她,那一刻的凶狠,让星晗觉得自己毫无生机。可是她跑不了,她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刀山火海她也要挺住!

长空湛蓝,碧洁如洗,街道两旁轻风徐徐,树摆沙沙。午后寂寥,刹车带出刺耳的惊鸣响车长空。几辆宾房车疾驶而近,骤然停下。男人猛的拉开车门,急声喝道“住手——”

两个男人见状,随即一把牵制住星晗。汤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上前一步对视来人,星晗届时被他挡在身后了。

“放了他们母子——”男人沉声,眼底隐隐的怒气。

“呵,卓司令官。”汤姆扬唇似笑非笑道“这事跟你没关系吧……”他探手,扯着星晗的胳膊揪到身前,轻佻道“怎么?这女人你也想要?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他说着,拉起星晗,眸光阴郁的看了看。

星晗敢肯定他卓雄是沉着怒气的的,声音沙哑有些压抑,道“如果我卓雄还有两分薄面,那就看在我的面子放了他们母子——”

“卓司令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跟我讲面子?——”汤姆冷声哼笑。

星晗有些惊,难道卓雄都从他手中要不出她!?星晗不禁遥想当初,卓雄的护卫们一身严谨工整的迷彩军服,并无配备,笔直的守站于门旁两侧,见卓雄来到,仅是一正身以示礼貌。如今,怎么连汤姆这样的人都能与他讨价还价——星晗来不及纳闷,只听——

“对,我如今处于如此境地——”卓雄顿声,言语平静,但却力道十足,“不过,想必我卓雄今日叫来几百人还不成问题,汤姆你考虑清楚——”

汤姆不语,阴阴的笑了笑,突然展手松开,跟着一把将星晗推了过去。

星晗跌身,撞进卓雄怀中。他随即展臂,双手圈护,将她揽在身前。

“何必这么较真——”汤姆扬唇冷笑,道“今天我给你面子,这女人你带走,但下次就没这么好彩了,让她当心点——还有,您别忘了您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他有些不情愿,愤怒地转身喝道“走——”

见汤姆终于走了,星晗届时失力,身子一软跌了下去,被他及时扶住。她只觉鲜血顺着腿侧淌下,卓雄惊见,不禁唤道“星晗——”

“我没事——”星晗喘息,退出他的胸膛。接过宝贝儿,放回车中,就这样轻轻的和他碰肩擦过,没有片刻徘徊,不带半点留恋,这幅胸膛也不是她想依靠的。他也是害死裔璟的刽子手,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星晗……”他行进一步,企图呼住她毫不留恋的脚步“我知道你出事了,急忙赶过来看你……”

“星晗……”

“今天过亏你了——”星晗行出的脚步一顿,不过仅此而已,没有回身,没有再望去一眼。

“星晗!”卓雄唤不住她,跟上来一把扯住她手臂“你受伤了,让我帮你看看好吗?”

是啊,他不说她都差点忘了,星晗抬手抹了抹额角淌下的血。

“我没有恶意,让我照顾你们母子好吗……”他轻轻的拉着她试探道。

“卓司令——”何苦呢!送走了一个沈少奇,又来了一个卓雄——难道,她想静静地带大宝贝儿就真的这么难吗?“今天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母子,不过如果你想因此得到什么回报,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一无所有!”

他好像被星晗的话刺痛了,微微蹙起眉,轻声叹道“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好吗星晗,我不知道你已经当妈妈了……否则——”否则,他不会和沈少奇他们联手对付白裔璟,最终让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他眸光爱怜,抚上星晗的发。

“补偿?”补偿?补偿!她不禁想笑,笑的心都在淌血。你怎么补偿?你拿什么来补偿?补偿她尝尽人间冷暖饱受辛酸欺凌?补偿她孤孤单单的生下这个孩子,身边没有一人相伴!百般滋味的看着人家妈妈丈夫围身呵护恩爱。补偿她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失去了父亲?

“不必了,我失去的你永远也补偿不了,你也用不着为我们母子大费周章——”星晗双手紧紧的握着推车,压抑道“如果你真想补偿,就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干!”

她已经无法再停留片刻,更无法再多看他一眼。

“你和我不相干,那厉兵呢?你可以不顾他的死活?”卓雄仍不死心,痛恨地不死心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们——”

他缓缓欺靠上来,展臂自后轻轻的握上星晗双肩“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也只有我能保住厉兵的命……你想过吗?你真的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我,我怎么会不在乎厉兵的死活……”星晗不自知的轻声默念,那酸楚像跟针一样绵绵的扎进心底“他是裔璟的好兄弟……”

“可是,我相信他就是死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就如同我不会一样!”星晗忍痛,强自咽下所有的不堪,昂首坚定道“不要枉费心机了卓司令,我们就是死也不会祈怜你的帮助——放手吧——卓司令——”

“让我和你一起将孩子哺育成人,白裔璟如果还活着,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现在受苦的样子……”这个假设设的的确太诱惑了,他如果还活着怎会让我们母子倍受欺凌。

……

“放手吧,星晗……我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这孩子就当是我留给你的……”

耳畔回想起他临终的嘱托,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这破碎短暂的温情下,那点甜蜜更值得珍惜,足够让她生生世世铭刻于心。如果思念是一把钝刀,那么她的心早已痛的麻木。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亲手养大孩子,也只有用她自己这双手将宝贝儿哺养成人,裔璟才能安心的离去,他才会不带牵挂心满意足的离开。他一定很悔恨未能看着孩子出世,未曾养育他一日,她绝不会再让他心存遗憾了——

“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假手于人,但我又想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卓司令,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机械的说,转过头看着卓雄。

“你变了,星晗——”卓雄仰空,无力的笑了笑“一个女孩变成女人,一个女人变成妈妈,你的心里可曾装下其他……”

有,不过那都是曾经了。曾经的爱,曾经的恨,都被他绝然的带走了。

他走了,毫不留恋,就像对面的山峰,渐远渐逝,让她再也看不到,触摸不到。

一阵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忧愁,温润的气息轻轻拂面,轻轻抚过星晗泪湿的脸颊。他说过的每一句她都记得,路再远她甘愿相随。她情愿为了他爱着,恨着,心痛着……

“看见这个戒指了么,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没想到……你的爱这么深……”他缓缓抬手试图安抚,却又颓然的垂落了,紧握的双手默默的垂在身侧,眸光暗淡道“你怨我不怪你,只希望你可以给我次机会,让我做出一些补偿……”

“前几天我去了,那里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虚弱的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前一阵模糊。

曾经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聆听着那至情至真的话语。他们也曾嬉笑调情,也曾吃醋拌嘴,他的宠溺,他的逗弄……这些让她怎么忘。星晗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但心里依旧沉甸甸的撕痛难当。

我想我们都疯了

疯着要将彼此烙刻在心版

疯着要让彼此受爱熬煎一生一世不弃不离

她闭上眼睛都是他,睁开双眼又见景物依旧。她又何尝不想停下这份刻骨铭心,停下这满心伤痛,停下这缠缠绵绵无尽的爱。

“告诉我,如何才能忘了过去,忘了他……”卓雄叹声,无力道“如果忘记你做不到,没有任何人帮的了你,你只会越来越痛苦……”他倾身,抱起咿咿呀呀的宝宝,温润的眼底难掩的羡慕道“你的孩子很漂亮,快一岁了吧……”

“他很听话……”星晗不禁笑了笑,看他抱着宝宝有些陶醉,还有一丝感激。小孩子呀呀无语,小手捉着他衣领,笑嘻嘻的脸上那点滴的满足像找到了父亲的温暖。

宝贝儿就是她曾深爱过的证明,他们时刻提醒她那曾经有过的并非虚幻。虽然他走的这么彻底,仓促的分离还不及让她细细回味,但对他的记忆却已经深深融入了每一滴流淌的血液。

“卓司令官……”星晗有些出神,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叹息道“你说吧。”

星晗望着碧蓝的天空。这个难解的结牢牢的卡在心底,已经太久太久了“他的墓邸至今还是空的,无尸无骨,我想或许……”

“星晗!”卓雄惊声打断我,不禁斥道“你醒醒吧,白裔璟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算找到又能如何!”他回望星晗惊愤的双眼隐隐的泪光,万分气馁道“何况,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了……”

“你骗人,就算死也要留下尸体,怎么会找不到……”星晗的脆弱似乎就在他那里,只是扁扁嘴眼泪就像脱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

“——!”他眉峰紧促,望着星晗突然一把拉进怀中,无奈轻声细细安抚着“你不是也找了这么久吗,如果可以,也不会要我帮忙了。忘了吧星晗,把他忘了吧,他已经不再属于你……”

“为什么不让我照顾你!”他仰天长叹,轻轻抚着星晗的发“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个需要照顾的孩子……难道要永远活在过去,活在痛苦中……不要在这样折磨自己,从新开始吧……”

他紧紧握着星晗双肩拉到眼前,不禁动容道“忘了他,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忘了他从新开始,重新开始你的生活——”看着她依旧不肯听从自己的劝告,卓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深知她的脾气,她那样倔强,她认定的事便不会改变。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她真的可以做到吗?或许,但那绝对不是她想要做的。现在才逃避?伤口痛了这么久,她付出了这么多,每一分痛都会让她更爱他一分,伤有多深痛有多切!她淌着眼泪,仰视着天空。

这夕阳多好,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都带给了她无限的希望。那感情纵使远去,但从来都不曾陌生。纵使天遥地远,她知道他一直伴在我身边。

星晗转身回望——裔璟——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路依旧是路,偶而三两辆车子途径。夕阳溶金斑斑撒落,路上行车交替匆匆驶过。就是这种爱的感觉,依稀的,却一直回旋在身边。

在川流的车辆后,路边的树荫下,星晗窥不到的那一角。黑色轿车缓缓合上车窗,天色有些晚了,他敛眸笑了笑,漆黑的眼底望见的是幸福,真正的幸福,欣慰的笑。

他垂首,默默收回视线,手中摸索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最后仅是轻道“开车吧。”

“啊?”厉兵愕然,不禁迟疑道“四哥,真不去见一面啊?”

星晗,如此的情深意重,告诉我,我该何以还报?

“在她心中我已经死了……”他默声,眸光昏暗说不出的苦,或许是那凄凉中的一点甜蜜“我又何苦再扰乱她现在的平静呢,给不了她明天,最少能做到不给她希望……”见了她,只能给她徒增危险,他不要她再为他受任何委屈,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不允许——绝不!

“那,那孩子呢?也不见了——”厉兵歪歪嘴,声音有丝压抑,不禁委屈道“是个胖小子,长的可爱极了,我去给你抱来看看吧……”

“不行!永远不要去打搅她的生活。”他敛眸犀利,对视道“那孩子是她的一切,我不准你去动!”爱也罢,不爱也罢,他白裔璟早就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死人了,难道还眷恋人世间的浪漫情爱?

他是个没有奢求的男人,也从不勉强不属于自己的。从一开始他就十分懂得该怎样放手,早就学会忍耐感情,可这次他竟然再也办不到了,心底清楚的渴望是多么真切,带着那份沉重的动容,终于在这一天,透过这穿流的车潮,一点点磨碎了他的心。

他无可奈何,真是迫不得已。他感激这天大的恩情,这份不离不弃。所以他不能再去雪上加霜,在这已经血淋淋的伤口上再割一刀。星晗,你的想念,我听到了——

他没有选择,只有离开,纵使情非所愿,也总是天意弄人。

“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信誓回旋犹在耳边,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希望,可却无法做到了。既然没有明天,何必再给希望。其实他再多爱惜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抱紧就不会落空?

他只能闭上双眼等待命运光临,谁说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切都这么静,都在悄悄的降临,在他命中成为无法改变的定数。

那一口烟升起,轻轻的缭绕指尖,缓缓的沉甸弥留不去,烟雾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睛,却盖不住眼底深深的情意和不舍。他夹着香烟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这辈子只能如此了,这辈子就这样吧,该放手了。那就放手吧——

上天已经眷恋,留下他残喘多日,留给他最后一面相见。他本该一年多以前就死了,他没想到还能活命至今。他除了感激别无他想,他不敢奢求天长地久,亦不敢奢求亲手养大儿子成人,

他以为他是个男人,足够坚强,可当生死相对的霎那,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依依不舍,那么多牵挂不下。

暗涌如潮,惊现不退。生死随命,命数天定。是爱是恨全都不重要了,他只能远远望着,默默看着。当他终于明白所爱,这撕心的痛顷刻翻搅,苦苦的磨在心头,苦苦的从没一刻停下过。

裔璟深深的合上了眼睛,回忆是痛苦也是仅存的希望。终于有这么一天,在那个阴雨的日子。长空破现一条赤焰,他就知道这辈子有些遗憾无法再挽回了。短促的爱还不及牢牢握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擦肩而过。他无能为力,仅是看一眼都有的满足,那么可怜,却又如此庆幸。

他可以忍下思念,可以压抑感清,所有的一切,都让它随着他残存的生命燃尽吧。没有明天没有希望,就让这份情永远的深埋心底,遗落在漫漫长途无尽岁月中。那种甜蜜相契的感觉,是他只能暗暗渴望,却不能奢求此生自己拥有的……

他相信时间会冲淡思念,纵然一年不行,两年,但终究会有这一天。任何爱恨往日回忆都能随着他离去的生命,一同慢慢的模糊,渐渐的淡忘,只要他不再出现就不会再有希望。

他无声,默默的望向窗外,夜空斑斓繁星点点。他可以用于下全部的生命用来细细品味这份爱,这份情,这感伤这往日。他缓缓垂下暗淡的黑眼睛,即使重病在床言语间的果决仍是不可抗拒的,轻声吩咐道“厉兵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有两句话要同修仁交待……”

这一声交待如此沉痛。

“四哥……”但谁也不忍让他再劳心神。

裔璟抬手,不禁捂住腹间,但仅是这个动作而已。他挪动的身形一顿,冷汗阴阴沾湿额发。腹间一阵疼痛难当,隐隐的血红渗透了棉纱,渗透了他雪白的衣衫,可他不想吭声,不想再让谁为他担心,忍一忍就会过去了。他是个男人,就该像个男人的样子,疼只不过是多挨一会儿。

他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握住李修仁上前搀扶的手臂“扶我一把……我想出去走走——”

“夜凉了,你想出去,明天中午我陪你一起去走走……”李修仁回握裔璟,扶住他轻声安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眼中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惆怅,不禁牵动唇角,退出了李修仁的搀扶。

“病人要听话,才能快点康复……”李修仁一语带过,不想他太伤感。即使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从来没有表现出半分恐惧。可是他知道,他在怕,他不舍,他也有眷恋。

白裔璟深深缓了一口气,试探着扶身走向露台,双手冰冷,轻轻握上护栏。

“不,”黑眼睛无声仰望夜空“你不用再安慰我了,自己身体什么状况我还不清楚吗……”

他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等待上天恩赐的重生,所以他更要珍惜剩下的每一天,把握住不留遗憾。裔璟垂首思索,认真的交代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把我的骨灰交给她,告诉她,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可以快乐的生活,忘了过去,忘了我。是我辜负了她,没能照顾她们母子一天……”

夜是那么静,那么感伤,风儿轻轻的吹,只有海浪一波bō拍上岸来,一波bō来了又去了。

“如果还有来世……”如果还有来世,他一定用全部拿来补偿。如果可以的话,他就算连命给她都无所谓!可是真的还有来世吗?今生他已经无能为力身不由己了,何况来世?

裔璟失声,不禁垂首自嘲。这一生都没有能力去把握,没有机会去珍惜,他又如何去承诺下一生?没有今生,没有来世,他什么都做不到。那刺骨之痛让他紧紧握着双手,咬牙痛愤,再一次感受到无助的茫然,迫不得已的无奈。鲜红的血液渗透棉白的衣衫,顺着他身侧一滴滴的淌落。原来他是这么无能,如此软弱,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仅是一句安慰,一点希望的承诺都无法作出!

他能说的只有一句,忘了我吧。

黑眼睛像入夜的星空,如浩瀚的海洋,翻腾的情愫嘶喊着,只是夜太黑,这一切都看不见罢了“如果她还爱我,就让她好好珍惜自己。如果她还在乎曾经,就把它永远忘记。”

“——!”李修仁垂首心痛,眼底隐隐的泪光。他如何才能帮到他!他竟不自知的悄然脱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子受到半点伤害……”他抬眸望他,眼底沉沉的痛恨,誓道“谁委屈了她们分毫都要死。”

成全吗?他知道,他不需要安慰,更不是此刻在绝望中等待。只有承诺,才能让他心安理得。只有誓言,才能让他放下久悬记挂的牵念。就算再恨再悲,也要答应他。

“照顾她们母子……”不该承受的伤痛,不该经历的凄苦。只是命运让他们相遇,无论他再如何珍惜,再多宠爱,也犹如过眼烟云,淡薄如纸。把握不了幸福,所给的也仅是片刻。他不想残食那美丽的生命,这双手只有放开了。

“听厉兵说是个胖小子……”裔璟扬唇笑了笑,苍茫的神色渐现的幸福,是一种满足。那是他的骨肉亲子,他又何尝不想相认。一念及此,白裔璟忽地沉沉叹息,瞳眸凌锐的光芒尽敛,只余深深怅然。

“嗯,胖小子……”李修仁扶手栏边,眸光渐远望向漆黑的长空“很漂亮的孩子……”

裔璟收敛眸光,不禁笑了笑。一声轻轻的叹息,够了,已经足够了。有一个深深爱着他的女人,有个健康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如果再多给他些时间看着孩子长大,好好的教育他们……。也罢,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反正这些事情都会有人代他去做。可代替的了他做父亲,却永远无法代替他去爱,这遗憾也只能期盼来世相还了。

“别怪我狠心,孩子——”这是他的选择。

————

在沈少奇下令彻查三天三夜之后,总算有一点消息回报,手下的人生平第一次看见他的脸色如此难看,似是阴沉,又像是愤怒,前者似乎是为了乔以晨小姐不见的事情,而后者,则是在责怪他们这些手下办事不力,才会那么久都得不到消息。

“终于可以让我听听你们办事的结果了吗?”沈少奇坐在办公室的交椅上,朝着手下微微地挑起眉梢。

一个手下拱手垂眸,不敢正视那冰冷的神情,“……据最后看见乔小姐的人说,是一辆黑色房车将她接走的,根据可靠的线索指出,那辆车最后进了……宋先生的住所。”

“宋先生?”沈少奇疑问地拧起眉心,她竟敢不听他的话,擅自行动。

“是,有人看见乔小姐进了宋先生的别墅,咱们是不是应该……”

沈少奇冷冷地截断了阿明的话,“派人严密监视宋先生的别墅,无论是谁,凡是任何进出的人都不许疏忽。”

“是。”

阴阴沉沉的天,毛毛弱弱的雨,覆盖下的泥泞布满了遥遥长路。

当两方人马在殿门口不期而遇时,她以为自己的心跳会就此停止。

他看见她了!

乔以晨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他锐利的盯视,她的心像是被穿了一个洞,冷风无情地灌进了她的心口,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想要对他视而不见,但她做不到,当她来得及反应之前,她的目光已经对上了他的,她看着他冷峻的脸庞,找不到以往熟悉的信任和默契。

宋先生状似没有心机地笑喊,“沈老弟,你来了,快坐——”

沈少奇不急不缓的走了过去,眼睛一直盯着乔以晨,拉出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呵呵,难得一起出来吃饭,快——把菜单给你们沈总拿来,今天这顿算是我的。”宋先生笑呵呵的招呼着。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菊花鲈鱼,太极明虾,鸭包鱼翅,冬瓜盅……”沈少奇熟络地点着菜,连菜谱都没有看,仿佛早就烂熟于心。

乔以晨却惨白着脸,她咬牙,双拳握紧,心海逐渐翻腾汹涌波潮。——这些菜全是她爱吃的。

为什么,他--怎能如此残忍?让她本就不舍的心此刻更如刀搅。

乔以晨蓦地一阵凄然,她站起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乔以晨用力地将水拍到脸上,仿佛要将自己打醒。不行,她不可以放弃,已经离开了,她不能——乔以晨拭去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走出来。

却不想,刚一出门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你——”她定睛一看,险些晕了,“少奇——”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哑了,再也发不出来,但她仍旧出声唤了他,一时内心激荡不已。

“别叫我——”半晌,他忽地开了口,嗓音却是淡淡愠怒的。“为什么离开?”他太想要知道答案了,所以不能不问。

她苦涩一笑,“你该知道的,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离开你的理由,难道不是吗?”

“我给你还不够多,在我身边委屈了你吗——”

她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彷佛在告诉他,在这个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他的宠爱更教她珍惜了!她唇绽冷笑,一丝深沉的眷恋闪过莹亮的檀黑瞳眸。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我?”沈少奇走近她两步,再次确认地问道。

她回凝他,数秒,“这不就是你本来的打算吗?你自己说过,一切结束后,我就可以不必跟着你了。”

“可我没说你可以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你已经赢得了一切,随时都可以报仇。”她凝睇他,语气轻柔却坚定,“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一愣,茫然。

是的,他是曾经说过一切结束后她就不需再跟随着他,可他……没想过让她就这么离开,他从没想过她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竟会如此空虚,竟会如此令他慌乱无主,不知所措!

他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从她将他从倾盆大雨中救赎的那一刻,他便忽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了,他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甚至他发现他竟然会一刻见不到她就心烦意乱。他曾经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心除了星晗不会再有别人,可是,当他口不择言伤害到乔以晨时,他竟然会那么不安,担心她伤心难过——他只知道自己想陪着她,也渴望她伴着自己,可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渴求--

“如果你选择离开,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来——倘使你今天从我身边逃走了,我不会原谅你的背叛,永远不会。”他不是草木人,自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在乔以晨心目中绝对是有特殊地位的,至少她那双明丽双瞳除了他以外,从不曾正眼瞧过其它男人。所以他孤注一掷,以失去他为筹码,赌她的回心转意。

她盈在眼眶中的泪水滑了下来,她早该预期自己会听到这句话,但竟然还是感到心痛难过。

“真的这么想摆脱我——也难怪,跟着我这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快乐。”沈少奇看着乔以晨,无力地苦笑。

“不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要摆脱你的念头,一刻也没有过,天晓得我有多么……多么……”话忽然停顿了,乔以晨绽放一抹凄楚的微笑,硬生生地将“舍不得你”几个字给吞回肚子里。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一刻不想念他,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到他身边呀!

可是她不是机器人,在一颗心全数攀附在他身上后,还能对他毫无奢求与渴望!

他根本不知道,对她而言,与他多相处一日、多接近一刻,都是能绞痛人心的折磨。

愈接近他,就愈依恋他、愈渴望他,愈对自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心感到绝望。

他永远不会为她心动的,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好朋友、好情人,却绝对不会是他倾注感情的对象!他永远不会爱上她,他只会对天真纯洁的星晗动真心,因为只有纯真的天使,才能解救他堕落的灵魂。

而她,一个与他同样失了魂的女人,又能帮他些什么?

一念及此,乔以晨蓦地一阵凄然,迷惘的步履迈开,木然前进。她缓缓地、一步一踯躅地穿过长长的走道,转出雕花门。

“怎么去那么久?碰到谁了吗?”宋先生意有所指地看着乔以晨。他自然知道沈少奇今天肯来,全是因为他有这张王牌在手。

乔以晨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

一支烟的功夫,沈少奇款步而来,慢慢落座。他悠然自得的饮着手中的红酒,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乔以晨没有再看他一眼,她只希望早早地结束这顿饭。她根本不应该答应宋先生一起来的。可是,她管不住自己思念他的心,哪怕再见最后一面也好。

这时,一个男青年站起来,讨好地为他倒茶。沈少奇一扬臂正好碰到青年端滚水的手上。

“小心——”不等人反应过来,乔以晨将自己护在沈少奇的身前。

男青年也缓过神来,忙把水壶揽向自身。最终的受害人自然是这个倒霉的小孩儿。

“你……没事吧?”乔以晨紧张地握着沈少奇的手检查。得不到回应,乔以晨抬头对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赶忙放开他的手,回到座位——

包间里安静得紧,连掉根针都可以听得见。

沈少奇看不出丝毫情绪,片刻之后,他竟浅浅的哼笑一声,身子懒洋洋的靠进椅背,笑着旁若无人道“以晨,都是你喜欢吃的,怎么不动筷子呢,恩?”

乔以晨诧异地抬头看了沈少奇一眼,随即有些羞窘地低下头道:“我还不饿。”

傻丫头,差点被你这两下子骗了,你终究是骗不过我的。

宋先生笑呵呵的招呼着,轻叹道“老弟啊,我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没必要哄弄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晚辈……说句实在话,打打杀杀见的多了,早就想过几年安生日子了……”他见沈少奇没多大反映,又继续感慨道“当初我们协议在先,白裔璟下台之后,我们各占半壁江山。可是你的人最近是经常越界抢饭碗,狗急还跳墙呢,逼急了,对谁都没好处——”

沈少奇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乔以晨的眼眸越加温柔,渐渐生起宠溺的笑意,他扯唇笑了笑,“越界?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你们划过地圈过界了?”

“你别太嚣张了。”宋先生身边一男子随即拍案而起,对沈少奇喝骂。

沈少奇身边的人自然也不示弱,站起身就要动手。

“都坐下!”宋先生沉声阴冷,喝住自己身边的人,略一俯身,只手撑靠上桌,似笑非笑悠悠问道“那,你要怎么样呢?”

“还是宋先生明白事理,我沈少奇并不想过河拆桥。我手下岛屿无数,不缺你那一杯羹。”他顿了一下,“这样吧,你也看出来我的女人正和我任性闹脾气,非要自己养活自己向我示威——”

这次乔以晨是真的正视他了,而且是目不转睛瞪大眼睛看着他。

沈少奇微微一笑,继续说:“‘飞扬’大厦就当是我向你借来给她的平台,只要她玩够了回来,我沈少奇绝不再干涉它分毫——”

“哦?”宋先生目光暖昧挑衅望过“你说真的?”

沈少奇眼眸淡然的目视他道:“我还不至于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不过有一点——”他敛目沉思了片刻,不容反驳,断言道:“这半年除了乔以晨,你不许让任何人插手里面的事,哪怕她一把火烧了那儿,时候一到我自会负责……如果宋先生你非要急功近利,可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说好说,沈少奇就是沈少奇,难怪可以将白裔璟拉下位,果然不一样。——好,我答应你——”

“够了——”乔以晨呼吸一紧,“沈少奇,你是什么意思?”嗓音尖锐。

呵——终于沉不住气了,失去镇静了。他眯起黑眼睛,呵呵一笑,逗弄道“你不是要离开我自力更生吗,我帮你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

单凭他简洁、果断的一句话便给了她极大的权力,却也给自己带来极大压力。她不想再欠他了,“我不需要。”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她无奈地想,难以抑制心底那股磨人的惆怅。

“可是你老板却很需要。”沈少奇一语将乔以晨所有反驳的话语封住。

“是啊,以晨,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历练一下很难得啊——”宋先生在一旁说。

“可是——”她困难地说,在两人这样的围攻下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

她匆匆从座椅上起身,一口气往门外奔去。

而沈少奇只犹豫了一秒,便立即迅速跟上。

宋先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一幕,用整个“飞扬”换了个女人,算你厉害,沈少奇。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如此恶意作弄她。那低沉嗓音迅速随上她--

“乔以晨,你给我站住!”他粗声道。

乔以晨立定,修长英挺的身子一下子挡在她面前,迅捷如豹,而星眸绽着野兽般的红色锐光,“你跑什么——”

“你放手——放开我!”她简直被他气疯了,又委屈得直想掉泪。“我不是你的星晗,求求你放开我吧……”她轻柔地说,却像一语中的,击中了他小心翼翼掩饰的弱点,他瞪她,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狼狈。

“你爱的是星晗……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是喜欢星晗,曾经我以为她是我生命中仅剩的光明——她单纯,没心机,相处的时候教人感觉舒服——”愈是急于澄清,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垂落墨睫,不愿看他失常的神情。“可是——”

“我不听,不需要听。”她摇着头,语气郁闷苦涩,“你不必说了,我懂。”

“……你懂什么?”他问。

“不要逼我……”她闷闷地说,细微柔弱的嗓音让人又心疼又难过。

“跟着我真的如此痛苦?”他伸展双臂,转过她的身于,星眸紧紧锁住她笼着淡淡忧伤的美眸。他顿了顿,难掩的压抑,道“放心打理‘飞扬’吧,就当是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似乎永远都这么果决,离去的身影不带半点拖沓,转身间已经带走了一切爱恨情怨。

他走了,是她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他真的离去了。乔以晨无力的蹲坐在地上。就这样吧,放纵着自己去爱他,是否早就预感这天的来到。好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就能睡去,梦中是不是没有这么多烦愁无奈,这么多心痛不舍——

————

懒懒的在家休息了几日,额头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前路纵使迷茫,可终归还要靠她自己走过。她相信每一天的希望,每一次绝处逢生后的奇迹。

星晗坐在公交车上,出神的望着窗外,长路遥遥正在前往一个新的开始。

每当想起他那感觉就像展翅长空自由的翱翔,她知道她的裔璟一定和她守在同片天空下。

星晗会心的笑了笑。

傍晚过后,天色渐渐暗了,海边别墅里灯火渐亮,迎着轻轻拍打的海浪,细风吹拂纱幔轻舞。房间窗门大敞,任海风将窗纱卷的老高。

“厉兵,你多走了一步——”白裔璟阴郁,抬眼看了看厉兵。

“啊?让我一步啊,四哥——”厉兵有些玩赖。一下午了,他一局都还没赢过。

“还有没有规矩……”白裔璟沉声,黑眸阴阴盯着厉兵,又一次告诫道“愿赌要服输……”

“嗯哼。”李修仁轻轻咳嗽了声,提醒地阻道“厉兵——”

“不玩了……”白裔璟觉得无聊,撂下棋子推道。他转动轮椅转身对海,起身走了出去。

“厉兵,你真是够笨的!”李修仁不禁沉声轻斥,重新排了棋子,对裔璟抬首唤道“四哥,我还没和你下过,咱两下一盘。”

他不应声,只是痴痴的寻望远方沉落的夕阳。

厉兵像刚吞了个痰盂这么堵心后悔莫及,闷闷的坐在那不吱声。门外渐渐传来细碎的脚步,来人走到门前顿了下,凑身寻近,同李修仁耳语交待了两句。“又有人……”

李修仁闻之暗敛眸光,微微沉下眼帘,却仅是扬手挥去将来人打发了。

“大爷我过去把他们收拾了——”厉兵靠的近,听到不管不顾随即跳了起来。

“厉兵!”李修仁沉喝,但还是没有拦住。

“修仁啊——”白裔璟缓缓转身,对道“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眸光是平静的,非常平静,却隐隐的一股寒凉。

“我记得——”李修仁顿声,垂首轻道“我答应你永远照顾她们母子……”

“可你现在叫我如何放心?”他依旧平静,没有动怒。他想要找到一个真正可以托孤的人,而李修仁再多的忠心以及义气似乎也仅是对他而已。所以他尽量能藏就藏能瞒就瞒,只是为了让他不用记挂。但他再隐瞒,那个汤姆三番两次找星晗麻烦,白裔璟也略有耳闻,他沉了沉声,最后思索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亲自去会会他——”

“四哥,我现在马上就带人过去……你别——”李修仁惊道,却被裔璟抬手阻住“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再怎么我还有一年的命,这个人我一定要亲手给了结了……”

如何,他也割舍不下,即使不能在她们身边照顾,至少他不许任何人打她们母子的主意。

————

“叩叩——叩叩——”敲门声沉稳,不急不躁。

“来了来了——”阿姨轻轻拍着怀中宝宝,孩子刚刚喂过,其实应该拍出个奶嗝才好,不然一会儿会漾奶的。所以她一直抱着宝宝,开门有些错讹,不禁迟道“你——你们这是找谁呀?”

眼前六七个男人着装深色,衣衫笔挺做工精致。来的人虽然不多,可诈看之下到颇显得几分气势。

“这孩子是隔壁女人的是不是?”男人看了看对门,道,“叫星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