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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部分在这里开客栈民宿的老板一样,留下来的原因无非几个:贪图干净的空气和舒适的气候,开店成本不高,被缓慢的生活节奏消磨了斗志,穿惯了布鞋的脚,已经不愿意去迁就高跟鞋。

老有人问李阳天:“客栈赚钱吗?”

李阳天的回答,“至少不亏本。赚多少的确不清楚,反正每个月收支基本能平衡过去,不至于倒贴,除了假期,房价大多都在两百以内,有时人对了眼,一百甚至五十也给住。”

在H市开店就是这样,一切都有点即兴的意味,爱谁谁,随心所欲。很多年前看《鹿鼎记》,韦小宝与红花会的人接头。

暗号是:“糖葫芦怎么卖?”

对方答:“两文钱一串。”

韦小宝问:“五文卖不卖?”

还价比要价高,这种冷幽默的客人李阳天也遇到过,彼此会心一笑,生意未做,倒先成了朋友,开民宿交朋友,迎来送往。过日子第一,开店第二。交朋友第一,买卖第二。

这就是一般客栈主的H市生活。

遇到合拍的客人,一切都很好说,

想喝茶会自己动手,想用自行车就推出去,

缺啥少啥需要点啥也就大喇喇地喊开,像朋友间的坦然自若,并非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但也有那么一些人,初来H市,没能放下平日里的身份和规矩,照旧行使着都市里的那一套,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板着脸对打扫卫生的小姑娘大呼小叫,甚至动辄来柜台拍桌子瞪眼,以为花了房钱就可以礼貌全无做大爷,那么抱歉,对于这样的客人,李阳天会说“您请便。”

没错,H市多,您可以尽情选择。一个人若是斤斤计较吹毛求疵,那他走到哪里都是地狱。

何况在H市开客栈的人,大多数都不差钱。不是说李阳天们富到不差钱,而是对物质需求不多,多赚一笔少赚一笔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开心。李阳天喜欢坐在院子门口看那些游客人手一件花披肩,隔天再换上民族风味的花裙子布鞋,在几条有限的石板巷道间高高兴兴地走来走去;也喜欢看一家三口挎着相机带着水壶,拿着从旅行社得来的资料默默研究;喜欢看人们围着并不美味的小吃饶有兴趣地一一尝试;也喜欢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将长毛黄的歌一遍又一遍地单曲循环。

李阳天不是那种特别热情的老板,据李阳天所知,H市的老板绝少有其他旅游胜地生意人的那种热情。

也许是对金钱的追求度不够吧,所以投缘的客人住在李阳天处会觉得自在随意,不投缘的则留下冷漠的印象。

其实这点和H市本身的气质很相近,大概是互相熏陶的结果,古城的气息也是这样,懒洋洋的,爱理不理的,你来,不来,它都在这里,不悲不喜。偶尔去新城购物,坐在出租车上会被误认为是初来乍到的游客,李阳天发现本地人的确相较于李阳天们这样的“外援”,对H市有一份更执着更朴实的忠诚。

曾经遇到一个司机问李阳天有没有买古城维护费。李阳天随口说逃掉了。他义正言辞地批评李阳天:“怎么可以,这是H市政府的收入,我们H市就要靠这些才能建设更好。”

有点惭愧,即便已经在H市呆了五年,好像还是有种过客的心情,看似早已协调的步伐,似乎依然随时准备离开。尤其每次站在酒吧街,听那些老歌,唱歌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听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会多多少少觉得这山下的日子,有些寂寞。游客很多,越来越多,和想象中的不同,这两年H市的生命力益发旺盛。

一起旺盛起来的衣食住行的行当,使它往着城市的生活方式发展,人多的地方,果然一切都开始趋同。

李阳天渐渐极少遇见特别难忘的客人,喜欢的讨厌的,都没有。现在的客人,一律带着略微节制的散漫姿态,不动声色的计算哪家食店的价格公道,好像都怀着欲说还休的心事,对陌生的旅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他们走马观花地在H市停留,也有的会小住十天半个月,但李阳天总以为,他们遇见了H市最繁华的年纪,却不是它最美的时候。

在五一街兴仁中段的一间小院子里,就有一位军区退役的特种兵,静雅阁客栈的老板——虎子。

虎子说:他和H市的缘分开始于去西藏的旅程,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世间还有H市这样一个收容心灵的地方,这趟的路过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此后在三亚待了几个月便回了H市,也开过一家网络公司最后不了了之。

说到H市生活带给他最大的收获,虎子的眼里充满了温柔,原来,虎子和虎嫂的结缘也有H市的成份在,两人初识于H市时并没有太多的故事发生,两条平行线回到各自的轨道,更多的了解是在虎嫂回到城市里后的微信里聊出来的。

现在,小两口在H市偏安一隅,经营着一家充满自己小心思的客栈,实现着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梦想,用心打理着身边的一草一木,闲暇时,晒晒太阳泡泡茶,到远郊的猎鹰谷打打猎,亦或者牵着狗狗在古城溜一圈,到朋友的店里串串门聊聊天,生活简单而丰富。

H市生活中的安逸点滴累积着,把一个棱角分明的军人,打磨成一个极具人情味的客栈老板,很难说是H市改变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人融入了H市,她接受着丽漂们百样的人生,也塑造出丽漂们淡然的心态,她留下了虎子的朴实,又带给了他迎来送往的亲和。每个丽漂都是一本书,翻开都是故事。

还有他们一对早恋的高中生,后来男孩早早辍学女孩出国留学,两个人都没提分手就那样散了,离别前女孩说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H市。男孩在云南多年的积攒努力,后来终于在H市开了家客栈。终于有一天女孩住进了男孩的客栈,她惊讶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H市开客栈,他笑着回答道我在等一个人,我希望和她在H市有一场不期而遇,然而女孩却向他介绍了身旁的丈夫和孩子。这就是生活。

在这里不只有李阳天一个人有故事,每个人都有故事。

李阳天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多久,毕竟自己有农场,有贝塔还有陈芸芸和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