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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林晚泡了通宵以来的第11杯咖啡,第三次翻开当地法医卷宗的复印件。

这份复印件来之不易,马佳熏依为自己儿子找的辩护律师肯定是要找最好的,也必须是当地人,虽然她本身更愿意信赖同国人,但马佳熏依这样家庭出身的人身边从来不缺乏智囊团,所有智囊团的一致意见都是庭辩律师必须是案发地的本地律师,否则在庭辩方面会很吃亏。

而一贯认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马佳熏依也坚信只要自己花钱花到骨髓里,就没有收买不了的律师。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律师不给力没有办法证明儿子的清白,她就要用自己的手段了。

迫使那个叫做安雅的小姑娘承认所有的犯罪动机和主谋,她儿子不过只是帮手,而且是在精神失常的前提下,要求保外就医。

马佳熏依和夏冬青夫妻现在正居住在没有引渡条款的国家,她坚信儿子也可以过与自己相同的生活。

敲门声咚咚想起的时候突然感觉心跳紊乱,她飞快的跑进洗手间里干呕了一阵,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才裹紧身上的外套跑去开门。

马佳熏依的身边跟着一个助理似的女生,两人大包小包各提了一个袋子。

马佳熏依从女生手臂上接过了一个袋子塞到车林晚的手上,回头打发了身边的小助理。

车林晚不由得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嘉凤。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马佳熏依关上了门,点燃了一支烟,也没有询问车林晚介不介意来客在她的套房里抽烟。

在马佳熏依看来,套房是她替车林晚准备的,也就变相是自己的而不是她车林晚能做主的。

“我不需要……”车林晚朝着袋子扫了一眼,发觉自己完全会错了意。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这些生活品是马佳女士送来给自己的?当然是给她儿子的。

问题是,“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由律师交给夏名至么?”

透过层层叠叠的烟雾缭绕,马佳熏依斜眼横看着车林晚,“那个德国佬说了,小至现在所在的那个看守所里什么东西都不能送进去。”一边说一边啐了一口,“没用的骗子!要价是市面上所有律师中最高的,结果一点本事都没有。”

德国人的严谨是出了名,这个律师所有的程序一点问题都没有,真有没有本事车林晚现在还看不出来,但看着这名律师为夏名至争取到的优待来说已经算是做的不错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习惯,或许律师只是不愿意把钱花在刀柄上。恰好他的雇主偏偏是喜欢黄金刀柄嵌钻石的人。

“马佳女士,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带这么多东西进去。而且我探访是有限制的。作为家属你为什么自己不进去?”

马佳熏依猛地将烟头往鞋底下一掐。酒店的地面上铺的是绒面地毯,立刻烫出了一个窟窿,车林晚再也忍不住厌恶的心情,面色不悦了起来。

“我跟他爸爸是为什么离开内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德国是国际上引渡条约最完善的国家之一,我能少露面就最好少露面,不然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来干嘛?旅游的么。”

车林晚可能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发了无数封邮件要求亲自检查还没有入殓的尸体,时间非常紧张。死者家属随时可能要回尸体去火化。

当地警方已经盖棺定论,无论男子是不是小偷,总之是死在安雅的家里,是被人谋杀的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来旅游的。我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马佳女士你的钱,而是因为我真心想帮夏名至的忙。我希望找出真相。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什么都不记得,难道还需要我来跟你解释一遍么。”

马佳熏依几乎弹跳了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你在含沙射影什么。”

“无需我再提醒吧,夏夕媛到现在还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国内。生活的像一个失亲孤儿一样。难道你们走的时候从来没考虑过要一起带走她么。”

“不要以为你去看过她就有了不得的地方,我才是她的妈妈!我看着自己女儿这样难道心里不难受么……”

“所以就一次都不愿意再去看一眼?”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这样很好,只要有吃的,有人照顾,她就能健康的活下去。她现在是我们一家人中最幸福的。”

车林晚忍不住冷笑起来。可是换一个角度看,马佳熏依的话也没错。

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没有任何人能够替别人做决定,哪怕亲生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利。

因此断送亲生孩子的生命也同样认定为谋杀。

吸完烟吹着冷风的马佳熏依逐渐恢复了神智,开始对着车林晚拿出了社交的那一套。

“孩子,你还没有做母亲,那种复杂纠结的心情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不能理解的。”对于这样的话,车林晚心底虽然讨厌但是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事情她没有发言权,譬如PTSD,譬如DID,没有经历过的人,说出来的话永远都像主流媒体的宣传语。

马佳熏依看出逐渐说动了对方,车林晚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但凡能在逻辑上说服她,她是个非常容易被打发的人,这也被称为“文明人的悲哀”。

因为通情达理而容易被动摇,被说服,最终被处心积虑的政客,被黑心商,被极端分子利用。

“夕媛和名至都是我的孩子,从母亲的角度不会对谁的爱更少一点。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靠爱就能够生存下去,如果车医生你是那种认定了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爱就会来到身边,觉得世界就能和平的人,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对你说这些。”

未尝可知。

“所以两个孩子之间,哪怕做父母的会偏宠聪明的一个、有前途的一个、忠诚的一个,更利于家庭的一个……作为男生的那一个,是情有可原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发展,如今往后也将如此发展。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女性,我也是从大学里毕业出来的学生,那个时候觉得男女平等是迟早的事。但现在早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车医生,你不天真。你只是还抱有最天真的幻想。年轻人才会有的幻想。可是我已经没有幻想的时间了。我必须要救出小至,我和他的父亲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他也是你所爱之人。李宗吾说过,我心所向,天之所往,你一定会帮我的,因为我们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车林晚不知自己是被对方的发言打动了,还是被情感打动了,凡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可能再说出交心的话,但是马佳熏依这番话是她真实所想,甚至因此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晦涩。

她拖着大包小包的,极尽狼狈、卑微的哀求,用尽各种方法终于将马佳熏依托她捎带进去的东西送到了夏名至的手上。

可是在面谈的小会议桌上,夏名至的脸色却不见分毫的松动。

他穿着灰色的囚衣,与那些判定入狱的橘色囚衣犯人既然不同。

手腕上带着粗糙的铁质手铐,走进面谈室,看守锁上了门,然后转身取下了手铐,挂回了自己腰间的皮带上,走向了透明玻璃小观察室的隔间里,那里有一台朦胧到看不清眼色的单人沙发椅和一块架在墙上的小木板,大概当做桌子使用。

看守瞄了一眼他们,抬头看了看电子钟,示意探访时间开始。

车林晚立刻从手提包里拿出文件夹,从里面翻出一摞的照片,都是现场照片,她注意到夏名至眼角的余光瞥过照片的时候立刻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将视线转移开了。

她猜到了律师肯定已经无数次的拿这些照片询问过他,还有当地的警方和检察官。

如果他能记得的话,能说的话早就说完了,但是她现在不得不再次询问一遍。

双手先是交叉着握着放在桌子上,慢慢的试探着朝夏名至移动了一点,警惕的瞥了一眼观察室后面的看守,对方似乎没什么动静。

于是她俯身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很难。这几天很难很难,但是你必须现在看清楚。你的记忆体系与别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不一样。”

车林晚卡顿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始作俑者的马佳熏依赞不赞同将儿子会失忆的始末告诉他。

“我妈进来过一次。只有一次。”

“我知道……她……”

“一共说了三句话。律师很贵。不许认。人是安雅杀的。”

车林晚蓦然吸了口气,对这位母亲有些表达无能。

“送进来的东西我看到了。是她让你带来的吧。之前她让律师带进来几次,我威胁了律师,如果他再帮我妈带东西进来,我直接认罪。”

“啊……”原来是这样。

“我不是进来度假的。我必须要想清楚。可是,现在该死的……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反手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车林晚注意到观察室后面的看守人一手扶在腰上,作势要站起身了。她立刻挣脱了他的手,好在夏名至也并没有用力。

总之在这个小小探访室里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她占据主动,一旦夏名至出现任何主动的肢体碰撞,都会被视作为有危险性而中断这次探访。

“夏名至,再看一看这些照片,拜托!”

人体精神催眠是有极限的,虽然车林晚学的并不是心理学,但这几天内她涉及的专业度已经够深了。只要反复现场还原刺激,相信可以记起来一些。

只是对于本人会非常的痛苦。

“我跟律师已经谈过了,如果以防御性过度导致死亡,判决的年数不会很长。与其找出我和安雅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不如改变方向证明死者就是个入室盗窃的小偷,这对任何一方都会简单很多。”

“你要认罪?”

“无论是我还是安雅,已经不重要了。安雅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她为了保护我……但是我不能让她入狱。她一个女生,在监狱的日子会更加难过。所以我决定……”

“等等!先不要说出你的决定。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那些认定了你是无辜的人。”

他突然阴冷的紧盯着她,“我是无辜的么?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记忆断层。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明明认识你,却完全不记得你?一定是我做了什么吧。在一开始出现记忆缺失的时候,我就有隐约的感觉,这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并不证明你有罪啊!”

“车医生,一个人死了。死亡现场只有我跟安雅两个人。难道你要说那人是自杀的,我们都是无辜的?还是你也跟我妈一样,已经准备好将安雅推到杀人者的座椅上去了?……车林晚?你真的,跟我妈妥协了?!”

“她说她会照顾好安雅家人的。”

“不就用几个钱打发么。你们不能这样。安雅会被你们彻底断送的。她辛辛苦苦念大学,她是二代移民在本国的待遇本来就不好。如果再有案底,她以后在这里就不能生活下去了。”

“那你呢?毫不在乎么,有案底这件事。”

“我跟她不一样……”

“是要跟你父母一样永远逃离在外。躺在贪污来的钱上,毫无社会责任感的活着,是么?”车林晚站了起来,“我错了。看来这次是我错了,你不是那个……我认识的夏名至了。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我们根本不认识。以后也不会打扰你了。”

“车医生……?”

“你知道我学了这么多年,从事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弃过法医学,不断的拼命的试图找出死者死亡的真相,难道全都是为了已经死掉的人么?对于死去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尸骨埋入土下。不论是杀人者埋尸掩迹,还是亲人为其入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是佛缘根源。而我所做的却是将已经掩埋的尸体挖出来,解剖、分析,做不断的尝试,为了好玩么?为了死者么?不,是为了活着的人。是为了那些继续活下去的人,是为了能让有些人继续活下去。觉得自己有罪就有罪,自己无罪就无罪,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夏名至——是我认错了人,抱歉,打扰。”

“车林晚!”

她起身走到门边,按动了出门键。

夏名至起身追上去,却被奔出来的看守一把狠狠的死按在了桌子上。

离开的门打开了,只要车林晚走出去,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她是自由的,而他却不是。

“是我主动要参与这次尸检检查的。所以我不会放弃。但是所有的结果,会直接交给你的辩护律师。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车林晚……你回来……”

看守从腰间的皮扣上取了手铐将夏名至再次拷上,揪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将人拽了起来。

他们说的都是中文,看守并听不懂,但所有的看守都是很好的表情阅读者。因为在观察室的背后他们其实听不到任何对话,穿着灰色囚服的犯人只是嫌疑犯,还没有真正定罪,因此为了这些嫌疑犯的隐私,探访室的谈话都是隐秘的。

看守用东德语嘲笑着,“小女朋友要跟你分手了?哈!再多关几年,你女朋友的孩子就大了,能来看你了。”

夏名至猛地后脑勺往后一仰,差点击中了看守的鼻子。

“他妈的!东亚病夫,找死?”

监控探头死角的过道里,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夹杂着电击棍的胖揍。

一直到一口血水吐在了看守的黑色皮靴上,看守才用脚背在囚犯的衣服上横竖擦了擦。

连拖带拽的将人扔回了看押室里。

“这小子怎么啦?”开门的另一个看守惊讶的问道。他是暗中拿了律师好处费的,答应帮忙照看着夏名至,不至于被其他真正囚犯欺虐致死。

“女朋友跟他分手,一下子想不通,回来的时候拿头猛撞墙呢。”说的一板一眼的。

被收买的看守看了一眼夏名至身上的伤,分明就是刚刚被打的。

“没事吧?”

夏名至头也不抬的走回了自己的关押室。

“擦!这小子头还挺硬呢。”

“够了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