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扰人的声音一阵一阵不断地重复，是床边的闹钟在不断地催着何朔赶快起床。
何朔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闹钟按下了暂停，然后试图托起自己沉重的脑袋，可是强烈的睡意依旧纠缠着他，让他完全睁不开眼睛，一时没撑住，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警觉已经临近中午。
“完了，坏了！”
何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冲开了房门。屋子外面的陶澄还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听到动静后也没醒过来，侧过身去继续睡了。
何朔穿好弄好拿上车钥匙就下楼了，等上了车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晃过一串数字：B1906。
这个曾经出现在他车上的数字，是在暗示他什么吗？还有那个梦，真实得可怕，像是重新演练了一遍凶杀的现场。
等等，何朔突然清醒。
田语熙说小鱼代替她死在了出租屋内，但是，当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并没有记录写着在小鱼身上有纹身啊。
但是，现在无论是小鱼还是田语熙都已经落葬，无处查询，那是不是应该查一下现在生活在城北的田语熙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个纹身呢？
何朔开车回派出所，大家都没有问起他早上怎么没有来，大家都认为可能去办案了。
“有你的信。”曹师傅见何朔进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的信？”何朔也很意外。
“这年头还寄信的人不多了啊。”老曹说完自顾自地又抽起了烟。
何朔看着信封，又是本地邮戳，和上次一样。打开信，里面是一张白纸，翻开来后，上面是用打印机打印的一行字：“眼见未必真实，耳听未必属实。何警官，慎重。”
这个，是寄给他的没错了，这个人是谁？是在暗暗帮助自己吗？
这时，电话响起，电话那头是小刘。
“何警官，我查了一下你给我的电话，这个电话时间有点久，当时还不是实名制购买的电话卡，上面是以单位名购买的。”
“单位名？”
“就是单位一起采购的电话号码，属于公用的。”小刘说，“不过，你可能不太想听到这个结果。”
“怎么说？”何朔问。
“这个电话是福利院购买的，我查了一下，当时同时购买的还有好几张电话卡，但是都早已经重新更换了使用人，就这个号码还保留着，但是关机中。”
“好，谢谢你。”何朔挂上了电话。
他也意料到是关机的结果，只有那个人想联系护工的时候才会打开。那这个人和福利院会有关系吗？
走廊响起了推车的声音，何朔一看时间已经是饭点。
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多少还是早饭没吃的缘故，这顿午饭来的正是时候。
“老刘来啦。”曹师傅还是第一个去打招呼的，毕竟老刘的第一顿最热乎的饭总是先给曹师傅准备的。
老刘看了一眼何朔的背影，像是有话憋住心里，等他分好饭等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刘嘱咐媳妇去收拾餐具，自己走到了何朔的身边。
“何警官，方便说句话吗？”
看老刘的那样子应该憋了些话了，但是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老刘对何朔比以往更客气了一些，这种客气到底是生分的。
“好，您说。”何朔站了起来。
老刘看了一眼办公室，大家都刚吃完，在办公室里坐着，他尴尬地笑了笑：“可以私下里说吗？”
何朔点了点头，将老刘带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俩个人，说话都可以小声一点。
“何警官，我想和你说，关于我们梦梦的事情……”老刘说着，两者手情不自禁地揉捏着。
“没事，您说。”何朔请刘师傅坐下，好好谈。
“我们梦梦小时候走失过一次。”老刘低垂着眼，淡淡地说着，“所以这个女儿我们都很宝贝，对她也是太宠爱了，所以她才会这么任性。”
梦梦小时候走失的时候，之前曹师傅跟何朔提起过，他也不意外。
“刘师傅，梦梦人挺好的，只是她小时候走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何朔干脆就问问清楚。
“是这样的。”老刘叹了口气，开始说起来，“我和她妈妈的工作你也知道，一早就要出去买菜然后准备午饭，我们俩经营这么个小食堂已经很久了，梦梦小时候胆小，不愿意去幼儿园，我们一直带在身边，也省了不少学费。”
老刘说着，回忆起往事整个人就哀愁了起来：“谁知有一天，我和她妈妈都没有注意，等我们中午送完餐出来，发现梦梦不见了，她原本都应该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从不随便走的，结果，那天她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老刘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
何朔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后来不是找到了吗？”
“是啊。”老刘稳了稳情绪，“我们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她，结果第三天她自己回来了。”
“然后呢？”
老刘抬起眼，认真地看了看何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何朔则真诚地看着老刘，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她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老刘还是决定开口了，“这一身衣服是新的，很漂亮，还吃着棒棒糖，看她开心的样子，她都不能理解我们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换了新衣服？”何朔抓住重点，问起。
“是的，这衣服无论从面料还是款式看来，都不是便宜货。”老刘皱起了眉头，“梦梦那时候很小，连话都不表达不清楚，说是一个叔叔带着她到处去玩，吃了很多好吃了，玩得很开心。”
老刘深吸了好几口气：“我们一听就更急了，你要知道，我们生女儿的最怕什么？我们赶紧带女儿去医院做了检查，还好，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才安心……”
何朔跟着叹了一口气：“我能明白。”
“所以，后来无论梦梦要什么，我们都答应，只要她不离开我们的视线，随便她干什么都可以。”老刘说着，突然眼泛泪光，“何警官，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老实又勤恳，虽然你比梦梦大了一些，但是我们也是希望梦梦可以有个可以依托的人……毕竟我们都老了……”
何朔拍了拍老刘颤抖的双手，说：“刘师傅，梦梦是个好女孩，她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也能够好好照顾她的那一个的，你们不用担心……”
老刘听何朔这么一说，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何警官，你……”
“不是。”何朔赶紧解释，“我和梦梦很谈得来，但是她也说了，我们只能做很好的朋友。当然，如果梦梦有需要，我也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好她。”
老刘张着嘴，颤抖了半天挤出来三个字：“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
“不过……”老刘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就干脆继续说下去了，“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不妨，您说。”
老刘看了看门外，没有人经过，他放低声音说：“何警官，我是送餐的，过去给一些零散的客户也送过吃的，我听说……你对城北别墅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何朔一愣，没想到老刘会提起这件事情。
“刘师傅，你知道什么？”
老刘深呼吸，慢慢地说：“我当时，有个朋友介绍给我一单生意，让我去城北的别墅，伊甸园7栋送餐。”
伊甸园7栋，不就是别墅杀人案发生的那一户吗？
何朔认真听着。
“这户人家很奇怪，不是每天都要，每个月总要送那么几次，固定的时间，要的饭菜都很好。”老刘神秘兮兮地说着，“我去送过几次，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洋气的男人，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但是气派多了，一看就是有钱人。”
何朔听着，这个人应该就是当时的受害者吧。
“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多见几面就熟了，有时候会和他随意扯上两句。”老刘说，“他是外地人，来办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在这里，我也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叫餐了，只是他一个人吃饭，却总是叫很多菜又吃不完，真浪费。”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改了，除了周末以外每天都要送餐，而且要双倍，特别是周五必须多准备很多，我就纳闷了，这是为什么？”老刘继续说，“后来有一天，我送完餐后发现他要我带的牛奶忘记送上去了，就折返送回去，竟然让我发现……”
“发现什么？”何朔注意到老刘的表情有所变化。
“我从窗户里看见，他屋子里还有个小女孩！那女孩和梦梦差不多大，被他按在地上打，饭菜糊了她一脸，我当时吓得赶紧逃走。”老刘说起这个好像还心有余悸，“之后，我朋友跟我说，那客户取消了我的单子，说我做的菜不行，要换一家了，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何朔让老刘缓一缓：“刘师傅，您先喝点水。”
老刘说了很多话，于是咕嘟咕嘟地将一杯水全喝完了。
“我当时的想法很奇怪，你知道吗？”老刘好像打开了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想说出来，说个痛快，“因为那孩子和梦梦差不多大，我又从来没在那人家里见过孩子，说实话，我当时的第一反应这个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何朔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又想起了梦梦走失的那几天，会不会也遇见了这么一个人，他们对年轻的小女孩下手……只不过……梦梦有点特别，所以……”说到这里，老刘隐晦地看了一眼何朔。
何朔看着老刘，说：“刘师傅，放心，我知道梦梦是个怎么样的女孩。”
“你知道……”老刘好像松了口气，“梦梦和你说的？”
“嗯。”何朔点点头。
“我当时想，幸好梦梦不寻常，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孩子是怪胎，所以才放弃了梦梦。”老刘说完一连叹了好几口气，“现在想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何朔安慰老刘：“刘师傅，不要多想了，也许梦梦只是遇到了一个平常人，喜欢她才带着她到处去玩，能平安回来了就好。”
老刘依旧是紧皱的眉头：“现在只能这么想了。”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老刘也没有想要加的意思，他牵强地笑了笑说：“那一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也很不好意思对你这样。”老刘轻轻地说，“我其实第一反应还是梦梦，这丫头可以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你们发现了那……骨头，也是意料之中。”
何朔默认。
“不过，我还是希望不管你知不知道梦梦是个怎样的女孩，都能把她当成一个平常的、正常的女孩看待，可以吗？”老刘渴望地看着何朔。
何朔握着老刘的手说：“刘师傅你放心吧，梦梦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我相信她也一定会找到视她为珍宝的那个男生的。”
听何朔这么一说，老刘激动的是要流下泪水了，只是他还是不停地眨着眼睛，掩饰过去了。
“谢谢你，何警官。”老刘说完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搅你了，我先走了。”
“好的，刘师傅，慢走。”
何朔送完老刘，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继续回到了会议室坐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特别的安静，特别的适合想一些事情。
老刘担心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的，就跟何朔第一次知道梦梦曾经走失过一样。
从小鱼别墅杀人案看来，不管这个外地商人是个别还是群体，总有人在这里曾经想要偷偷干点什么。
或许，梦梦只是一开始一个诱拐的个例，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的特别而躲过了一劫。但是，小鱼就不一样，她就像是培养在浴缸里的鱼一样，等她逐渐长大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