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拉着窗帘，从缝隙里透出一丝光亮。沙发上鼓起一团来，宝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沙发上的人安静地睡着，宝月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他睡容乖巧，眼睫毛卷卷翘起。
募地想起小陆寄洲的样子，宝月嘴角轻轻咧开。她看陆寄洲睡得熟，放轻动作站起来。
手腕忽然被拉住，宝月低头，陆寄洲睁开眼，眼角微微下拉，看着有些不开心。
宝月晃了晃手，道：“醒了？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陆寄洲握着手中细弱的手腕，不想撒手，他开口，刚睡醒的嗓音微哑：“怎么才回来？”
“临时有事，你吃饭了没有？”宝月想去开灯，陆寄洲拉着她不放人。
“没有。”声音发闷，宝月整个白天都不在，他做什么都兴致缺缺。
宝月轻拍掉他的手，把灯打开，屋子里陡然明亮。陆寄洲被光刺得眯一眯眼，手臂横在眼睛上。
“起吧，醒醒神过来吃饭。”宝月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几份菜来。桌子上放着一把吉他，宝月瞥了一眼。
她拿着吉他转身问道：“你要学这个？”
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陆寄洲偏过头去，含糊着应了一声。这把吉他还是上次宝月跟别人一起合奏后，他去买来的。闲时照着书上弹，可怎么也弹不好。
吃过饭，宝月抱着吉他，桌前摆着一本吉他入门指导书。她拨了拨，弹了几个音。
桌上摆着一叠试卷，陆寄洲写着写着，笔下的字渐渐窜了行，他抬头看着宝月，宝月正翻着书，手指在弦上一勾一挑。
“怎么突然想学吉他了？”宝月磕磕绊绊弹完一个曲子，摘下指套，活动了几下手指。
“就突然想学了。”陆寄洲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失落。他弹得并不顺利，弹出来的音又乱又杂，他敏感又自卑，嫉妒于周邵阳的坦然与底气。
宝月被勾的兴致上来了：“来，我教你。”
陆寄洲抬头，宝月抱着吉他走到沙发前，他放下笔走过去，宝月递给他指套，把吉他塞到他怀里。
“你看，你把手放在这儿，指头摁着这儿，对……”宝月低着头，见他手指放错了位置，凑过去引着他的手指放到正确的位置。
眼睛从吉他弦上慢慢移动到两人接触的手指，直到她近在咫尺的额头。她身上的香气绕过来，直钻在心里，慢慢发酵。
明明没喝酒，他已有些醉意。
宝月看着陆寄洲不是摁错弦，就是姿势不对，总之手忙脚乱，弹出来的音也怪怪的。
“……陆寄洲，你作业写完没？”
陆寄洲抬头，怎么扯到作业上了？“嗯，写完了。”
“……写完就去看会儿书，不是快开学了么？”宝月把吉他拿过来，放好后催着他去看书。
十五一早起来，天色便阴沉。宝月洗漱好，老宅里来了电话。
宝月接起来：“喂，祖婆。”
“宝月呀，十五怎么又不在家里过？”
“初十有个讲座，来来回回挺麻烦的，还不如直接在这边等到开学。祖婆，你晚上睡得好不好？”
“好着，不用操心我。宿舍里冷不冷？暖气可够？”
宝月抿了抿嘴，含含糊糊应了声。
只听那端传来姚阿婆的声音：“你问问宝月，学校那边有没有她爱吃的汤圆？要不要给她快寄过去些？”
宝月急忙说道：“有的，不用寄了。”两人说了一会儿，宝月挂了电话，她看一眼身旁的陆寄洲，有些心虚。
虽说两人隔壁住着，可赵兰君这样问起来，她突然觉出些暧昧。
楼下早餐店里新出了豆腐丸子汤，陆寄洲拿碗盛了，又把包子和小菜盛在盘里端过来。
他抬眼看着宝月脸上沾了些霞色，眼睛里有盈盈水光，不免有些好笑。
“我订了西泠山游乐场的票，晚上山顶有烟花看。”
宝月应声，低头喝着汤，忽然想起什么来：“待会儿吃完饭还要去趟超市，买点汤圆回来煮了吃，年糕也要买。”
“嗯，行。”陆寄洲应下，低头时藏起满眼的笑意。宝月的话，让他恍惚觉得两人仿佛在一起住了好久。
正月十五超市在促销打折，一群老头老太太拉着小车进了超市，陆寄洲推着购物车，宝月紧跟在他身后。
“买包火锅料，中午涮锅子吃。要不要多买些肉和菜，叫来哥一起？”
陆寄洲挑了几包火锅底料，又拿了蘸料：“来哥不爱吃火锅，他喜欢独处。蘑菇要来些吗？”
是么？来哥看起来可不像喜欢独处的人。宝月拿起几瓶酸奶，几包泡面放进车子里：“要！”
这个点来超市的大多是清闲的老人，要么就是赶来购置用品的家庭主妇。宝月跟陆寄洲站在一起，在一群忙着挑新鲜青菜的奶奶里，既养眼又显得突兀。
“哎呦呦，这姑娘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菜哪能这样挑？”一个老太太看了一眼宝月手里的菜，劝她放下。
“这些包着的，别看外面好看，里面不定是哪天的。你要挑，就挑那边没包装的。新鲜！”
宝月放下手里的娃娃菜，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嗨，年轻人嘛，你跟你男朋友还上学呢吧？哪个大学的？”
宝月不自在摸了摸耳垂，老太太没等她想好怎么说，便被老伴喊着去了另一处。
陆寄洲转过头挑着面前的菜，笑得眼睛弯弯。
宝月松了口气，见陆寄洲背对着她挑着东西。周围人声鼎沸，广播里都是大米肉菜的价格，陆寄洲该是没听见那个奶奶的话。
她走近一看：“哎呀，不能买这样的，这包着的不新鲜。”说着，把一包小油菜拎了出来。
满脑子放着烟花的陆寄洲点头：“对，不新鲜。”
肉品处人挤着人，好几辆满满当当的小车被挤了出来，人群里有人喊着“哎哎，我车子”。
宝月被拥挤的人群撞了几下，一双手拉住她到了身前，宝月扶住购物车的横杆，陆寄洲在身后虚虚地环住她，两手伸过来，在她手边握住横杆。
“……”
陆寄洲从冰柜里拿了一袋芝麻花生馅的汤圆，低头在她耳边问：“要不要吃豆包？”
耳朵进了风，一直吹到深处，宝月赶紧侧过头，看着冰柜里的豆包。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