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几个人拘谨地坐在厅里，何森努力克制想打哈欠的冲动，目光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茶杯。
十来月份的中午，阳光炽热，清溪镇不比西城，风里带着丝凉爽。
老宅里也是清清凉凉，饶是如此，来哥的脑门上也出了汗。陆寄洲跟宝月一直没出现，来哥在秦夫人笑吟吟的盘问下，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当何森心里盘算着，说些什么来应付这个尴尬的场面时，门外有了动静。
一身柔青色长裙的宝月出现在门口，迈过门槛时，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身旁男人的手臂上。
“祖婆，爸爸。”
宝月进门问好，看向沙发处，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看见他们还是忍不住吃惊。
何森冲着她眨眨眼，身旁的秦铮往后面缩了缩。
宝月走过来，经过他们时停了停：“阿铮啊，你怎么过来了？”
前方一道视线射过来，何森警惕地抬头看去，正好跟冷笑的秦恪礼对视上。
他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挪。
秦铮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宝月，姐。”
宝月点点头，坐到了赵兰君一侧。
来哥终于找了空介绍来的目的了：“老夫人，秦先生，我们是替陆寄洲来向您提亲的。”
他把陆寄洲的身家全拿了出来，又介绍起身旁的人来：“这是春夏设计行的老板，跟我们老板是合伙人。这是何氏的公子，何森，跟我们老板是朋友。这是……”
他介绍何森时，何森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他听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秦恪礼，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了。
“何家？哪个何？”
这么多人中，秦恪礼只问了他自己，何森面上带着红光，急忙应声道：“秦叔叔，是‘人可何’。”
厅里有片刻的静默。
此后的谈话中，何森几次走着走着神，一抬头，便撞见宝月爸爸打量他的眼神。
这眼神打量中带着审视，审视中带着欣赏。何森心一揪，有些愧疚的同时，也有些被认可的激动。
看宝月爸爸这个样子，估计是相中了自己，觉得自己比陆寄洲要好上很多。
可惜，何森虽然对宝月跟陆寄洲领证这件事，感到有些惋惜。可毫无疑问，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是绝配。
更不要说他和陆寄洲，是半生不熟的兄弟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何森带着些忧伤和歉意，回了秦恪礼几个微笑。
秦恪礼：“……”怕不是个傻子。
冷眼旁观的陆寄洲：“……”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起来。
在老宅住下的何森有些兴奋，当天中午，就换上了白褂青绸裤，躺在廊下的藤椅上，怀里抱着个瓜啃。
这样的日子才叫生活啊，何森长叹一声。
在老宅的两天里，何森吃得好睡得好，一有空就拉着秦铮在镇里逛，要么就早起跟着姚阿春赶早市。
他性子跳脱，嘴又甜，很快与周围的人家熟络起来。
“呦，好看的后生来啦？”
“哎，阿婆。这菌子可真鲜，刚捡的吧？赶明您老带着我，我也捡些回去吃。”何森欢快地摇着个蒲扇，风吹得秦铮发冷。
他一路走，一路聊，恨不得跟每个人介绍他是去秦家做客的，身边这个就是秦家的侄孙。
“秦家的客？是为了秦家的大小姐吧？”有人揶揄道。
“大小姐”，是清溪镇的人们，对宝月的昵称。
她是秦赵两家的女儿，真正的名门之后。家教好，行事端正有礼，举手投足间带着名门闺秀的大小姐范。
想跟秦家结亲的人家，不在少数。当年的赵家女，便是出了名地难求。
如今这个秦赵两家的女儿，活脱脱照着赵家女儿的气度长成。背后又有秦家和赵家，可不就是“大小姐”。
铺子里的人听了去，便时常说来逗着宝月，渐渐地，这个称呼叫开了。
何森乐呵呵地笑着。
秦铮是真的被他缠得服气了，早也缠，晚也缠，缠得秦恪礼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老宅上下很快被何森摸了个清，一天下来，老宅里的大半人都跟他相熟了。
这几天的老宅热闹不少，何?交际花?森在老宅里如鱼得水，快活地不知今夕何夕。
宝月天天在后院的祠堂里自省，陆寄洲进不去祠堂，便在外面陪着她，等她出来后，两人一道回屋。
何森嘴甜，秦夫人被他哄得捏着帕子直笑。
陆寄洲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终于在一天清晨，收拾好，准备出门陪着姚阿婆赶早市的何森，被夏旻拦下。
夏旻来的这两天，一直在老宅里上上下下，手里拿着炭笔和白纸勾勾画画。
何森扶着梯子，时不时撩起衣摆来扇扇风。
“哎哎，哥，快下来吧，这天太热了。”
何森穿着一身短卦短裤，还戴着顶草帽子，抬头看着拿着笔，写写画画的夏旻。
赵兰君经过，看一眼斜斜地挂在梯子上的夏旻，叮嘱道：“好生扶着，别，摔了。”
说着转身欲走。何森赶紧走过来：“秦奶奶，您怎么出来了？中午太阳毒，赶紧进屋吧。”
赵兰君长长地看了他几秒，才认出是他来。
秉着入乡随俗，跟老宅的人打成一片的想法，何森穿着的衣服款式，跟秦家老宅的人别无二致。
他头上戴着顶遮雨的草帽，给夏旻扶梯子，打眼过去，还真看不出这是西城的何家大少。
赵兰君微微笑着：“不要紧，习惯了。”
何森这两天跑前跑后，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老宅里没一个讨厌他的。
……除了秦恪礼和姚阿婆，何森想不通，秦恪礼还好说，自己看中的小子（？），是要拐走自己女儿的臭小子的好友。
可自己这两天每天都殷勤地陪着姚阿婆去赶早市，还特别卖力地给姚阿婆捧场，怎么就老是挨擀面杖呢？
何森狗腿地拿着帽子给赵兰君遮着阳。
“奶奶您干嘛去？去看宝月姐？宝月姐不愧是您教出来的，有大家闺秀的气派。说是自省就一点也不含糊，天不亮就去祠堂了，一直到黑天才出来呢。”
何森絮絮叨叨，赵兰君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姚阿春。姚阿春眼观鼻，鼻观口，掩饰性的侧了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