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老宅（一）
“什么……哥哥……我有说吗？”
宝月差点被陆寄洲随口的一问吓住，她扯着陆寄洲的领带，瞪圆了眼睛抬头看他。
陆寄洲眼下两团青，他瞧着宝月那副惊讶不知所措的样子，心沉了沉。
他有些分不清，秦昭和此人，是否真的存在了。
“喝醉酒提了一嘴。”陆寄洲伸手把她扣在怀里，看一眼领带，示意她继续。
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几次把结打歪，宝月只好拆了重新打。
好不容易给他整理好，抬头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宝月心跳了跳。
那双眼中的惊慌想要忽视都难。宝月有事情瞒着他，而且，这件事对宝月来说至关重要。
陆寄洲一想到宝月守着她的“哥哥”，对自己守口如瓶十多年，心口就发闷。
宝月不想说，他也不想逼迫她，只能当做不知情。个种滋味，在心里发酵了一遍又一遍。
临近年关，整座城市忙碌中夹着极少的喜气。
飞跃几千里的高空，在傍晚暮色降临前，宝月到达了清溪镇。
“咱家大小姐带着姑爷回来了！”小林哥打趣了一嗓子，整个老宅的人都出来了。
宝月挽着陆寄洲往里走，赵兰君和姚阿春站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近。
清溪镇刚下过雪，灯笼上还有未化的一点白。院子里打扫得干净，偶尔有风吹着檐上的雪，悠悠地落下来。
揽着赵兰君进到屋里，宝月闻见了满屋子清淡的甘草香。
“祖婆，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一股子甘草艾蒿味？”她扶着赵兰君坐下，握着她的手打量她的脸色。
“好着呢。这香是前几天，你泉生哥送来的。我闻着不错，就让丹青点了。”
姚阿春招呼着陆寄洲喝茶，陆寄洲接过，在心里把林泉生记了下来。
老宅里的作息，随着赵兰君的来。吃过饭消了食，在厅里说了会儿话，赵兰君便乏了。
宝月有心跟陆寄洲多待一会儿，到了睡觉的点，也不得不回自己的屋子。
丹青给她往头上抹着花油，嘴里哼着轻柔的小调。
“你回去早些歇着吧，让红榴也回，晚上不用在这儿看着我。”宝月回头，轻轻摇了摇丹青的手。
丹青给她梳好头发，笑道：“没事，等你睡了再走也一样。”她放了帐子，又去看香炉里的香丸。
宝月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怕黑，屋里常留着一盏小灯。丹青给她合上门走了。
隔着帐子，那盏灯还是有些亮了。宝月翻了几个身，被那光耀得有些烦躁。
跟陆寄洲在一起后，她很久没有注意屋里亮不亮灯了。现在，这灯光着实刺眼了些。
宝月睁着眼看着帐子顶，风吹得窗呼呼作响。灯笼的影子，印在屋内摆的屏风上，宝月的眼神跟着那影子，摇摇晃晃。
屋内听着风大，到了屋外倒没觉得多冷。宝月轻轻带上门，紧了紧外套。
陆寄洲住在隔壁，宝月转个弯来到他的门前。不等她想好怎么让里面的人知道她在门前，还不能惊醒祖婆时，门开了。
宝月吓一跳，随即被竖抱着抱了进去。
陆寄洲弯腰把她塞进被子里，自己跟着进去。宝月窝在他怀里：“你怎么知道我过来的？”
她怕吵醒祖婆，脚步声压得不能再低了。陆寄洲耳力再好，也不可能隔着一道门听见她走过来。
“可能是心有灵犀，我想着你，你就来了。开门一看，果然是你。”
宝月捂着嘴抵在他胸前笑，陆寄洲把她往上托了托，贴着她的唇轻轻地磨。
……
年前，周家夫人生了场病，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隔天，宝月一早起来，吃过饭便跟赵兰君去周家看她。
清溪镇沉浸在迎新春的热闹中，周家宅子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显得有些冷清。
周家的阿婆在煎药，瞧着从大门外进来几个人。眯眼望去，是赵兰君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并一个俊秀的后生。
“秦夫人，宝月也来了？”她打量着陆寄洲，笑眯眯道：“这就是宝月的未婚夫吧，好相貌！”
问起周家夫人，她脸上的笑意淡去许多：“没好利索，前阵刮了风，吹着了，身子又不爽利了。只等着这个年，把病气冲一冲才好。”
屋子里还点着安神香，窗帘半拉，光线被挤了出去，显得屋子里有些昏暗。
屋里一股子药味，那是一股很长时间浸泡在药味里，驱之不散的让人沉闷的气味。
宝月抓着赵兰君的手，跟她走进去。
暖气很足，为了不让周家夫人再吹风受寒，窗户关的紧紧的。宝月有些透不过气来。
周家夫人刚醒，半倚在床榻上，身上披着件暗金色的夹袄，这颜色衬得她脸色发黄。
宝月一间她，只觉得她苍老得厉害。原本圆润的脸消瘦下去，头发灰白，整个人的精气神被抽走了大半。
下意识地握紧了赵兰君的手，宝月心里忽然惴惴，还有无力的恐慌。
“宝月来了？回来陪你祖婆过年了？”周家夫人浅浅笑着。
“哎，阿婆。”宝月回过神来，喊了她一声。
赵兰君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还跟以前一样，不过最近睡得好了。不用太挂心，到了这个年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赵兰君帮她掖了掖被子，周家夫人笑得：“我就不下床了，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
“你还跟我讲什么虚礼？”
她呵呵笑着，转而问起了陆寄洲：“宝月跟这个后生的日子，快近了吧？”
赵兰君应声：“快了，十五订婚，婚期在来年的五月份。”
“是吗？可真好啊，我要提前给宝月备好结婚礼物了。”周家夫人招了招手，宝月过去，把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那手心湿热，宝月反握住周家夫人有些无力的手，在床边坐下。
赵兰君笑道：“还早着呢，你急什么？”
周家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宝月：“行行，是我急了。不过兰君啊，宝月长得可真像你。”
“咱们几个姐妹里，临了临了，就属你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