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老宅（二）
周家夫人说了几句话，眼下见她提起往事，情绪有些低沉，赵兰君连忙岔开话题。
“你还没吃早饭吧？叫人进来收拾收拾，用点饭吧。”
周家夫人道：“不忙吃饭，你也不用担心我。今天见了宝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这些天一直憋着，现在有说话的了，感觉病都去了大半了。”
赵兰君只好随她。
今日是年二十九，几大家的老人，要么被儿女接去，要么便是在宅子里等儿女回来。随着他们这一代人的老去，一个时代也渐渐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周家夫人病了这么长时间，除去开始时儿孙齐聚，之后的时间，全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宅子里。
偶尔会有其他几家夫人来看望她，可人一走，又成了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宅子。
周家的孩子们，也不是没有要求周家夫人搬去跟他们同住，可周家夫人不愿意。
不过是从一个孤独的地方，搬去了另一个孤独的地方而已。
与其在一个陌生不适应的城市里，还不如在清溪镇待着舒心，最起码还有几个老姐妹会过来聊聊天。
宝月过来周家，给安静的老宅注入了一丝新鲜的活力，周家夫人心情大好，忙着让人端茶倒水，劝着宝月品尝各种点心。
“这粥熬的好，虽然放了肉，可清淡不腻口，最适合早上吃了。阿婆，你尝尝。”宝月接过周家阿婆递过来的小碗，尝了口，跟周家夫人说道。
“这艾草饼子，也清口得很。阿婆，你配着这羊肉汤吃。”
周家阿婆见有宝月哄着，周家夫人比平时用的饭多了，忙给宝月每样端来了一点。看着屋内融洽的场景，婆子背过身去，拿袖口揩了揩眼角。
周家夫人身子还是虚弱，吃过饭，说了几句话，面上又带了倦意。赵兰君瞧着她脸色不好，带着宝月起身告辞。
周家夫人心里还想着让他们多待会儿，可惜力不从心，只好多嘱咐宝月常过来玩。
她拉着宝月的手：“有空就来玩，跟小陆一道来。等邵阳过来，你们一定要聚聚，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到了你们这一辈，这几家的联系，也基本就要淡了。”
“等邵阳过来，你们一定要来玩啊。”
宝月应声，看着周家夫人躺下，便跟着赵兰君出了房门。
今日天晴，街上到处都是挂红灯笼，贴春联春福的人。赵兰君也不拘着他俩，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打发两个人出去走走。
陆寄洲掀开挂着的毡布，宝月走进去，赵铭兼正躺在躺椅上听戏，炉子上烤着地瓜和芋头。
满铺子里都是这股浓郁的香味，宝月喊了声“阿公”，赵铭兼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送生大哥听见动静走出来，见是宝月，咧开嘴笑了：“大小姐回来了？还带着新姑爷呢。”
宝月跟陆寄洲同他打了招呼，在炉子旁坐下。送生大哥拿着钳子把地瓜翻了个个，嘴里絮絮叨叨。
“这小白也是，东西放炉子上就不管了，只顾着跟泉生打情骂俏。”
宝月看着地瓜上滋滋冒出的红油，鼻子里满是那股软糯的香甜味。听送生大哥说着小白跟泉生哥，宝月问道：“泉生哥也回来了？”
“回来了，在后院晾晒草药呢。你说晾个草药，还得两个人去晾？这地瓜烤糊了都没见人过来。”
送生夹着地瓜：“宝月，来，你跟姑爷先吃着。”
赵铭兼被送生的念叨聒噪得头疼：“你去替下泉生来，看小白过不过来。”
送生嘿嘿笑着，给三个人倒了茶，有人来买药，送生转去了柜台。
地瓜的香味一下子击中了宝月的味蕾，她拿小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时不时要陆寄洲看看，芋头和栗子烤没烤好。
赵铭兼见她只顾着吃，不乐意了：“你这丫头，到底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看我的？”
“当然是来看阿公的。”宝月不假思索，说完，笑眯眯地看向炉子上的芋头。
陆寄洲正拿夹子翻着烤，宝月拉了拉他，示意他去夹旁边的那个：“那个小的。”
“……我看啊，你就是来看烤地瓜的。没诚意的丫头！”
宝月问道：“阿公，难道地瓜比我还重要吗？”
赵铭兼望着宝月清澈带有怀疑的眼：“……”
“所以在我和地瓜之间，阿公是选择了地瓜吗？”
赵铭兼：“……”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宝月再接再厉道：“所以阿公是因为心疼地瓜被吃，才对我不满喽？”
“哼！”
赵铭兼索性把收音机音量调大，不去理会宝月。
宝月吃了半只芋头，剩下的塞到了陆寄洲的盘子里。陆寄洲接过：“栗子还要不要吃？”
“要，你多烤些，待会我们带走。”
赵铭兼抬起眼皮子嘲笑她：“馋猫，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不是哦，我是要拿回去给祖婆尝尝。”宝月冲他乖巧一笑，直笑得赵铭兼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
侧门旁有了动静，帘子掀开，顾小白探进身子来，身后跟着林泉生。
两人穿着同款的高领毛衣，带着药铺子里的围裙，一个灵动，一个沉静，瞧着莫名地和谐。
顾小白瞧见了宝月，眼睛一亮：“漂亮妹妹，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宝月自然还记得她：“小白姐，泉生哥。”
林泉生拉着顾小白走过来，陆寄洲看一眼那个沉静的男子，再看宝月对他的态度，心放了下来。
他跟走近的两人打了招呼。
顾小白搓了搓手坐下，看着坐在宝月身旁的陆寄洲：“你好呀，小陆总，真人果然比照片好看。”
林泉生给她暖着手，听着这句话，抬眼看她一眼，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手里的手。
顾小白嘻嘻笑着，整个靠近他怀里。
没眼看！赵铭兼重重地咳了声，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顾小白。
宝月带着一兜栗子回去，给了姚阿春，中午的菜里多了道板栗鸡。
年三十上午，宝月给小林哥递着灯笼。陆寄洲从耳房里端着一只烤地瓜出来，远远瞧见宝月头顶上的灯笼摇摇晃晃。
恰在此时，一道风吹过。陆寄洲心一紧，大步走过去。
“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