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没空去陆家。她要准备上课，还要准备学术会演讲。等忙完进研究院的事，差不多也就到了四五月份了。
那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宝月看着日历，数着距离五月份的日子。
她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准备查看一下邮件。信息栏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显示的是联系人秦昭和。
她看着这个名字，有些愣神。那个出现在屏幕上，方方正正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名字，让宝月忽然有些慌乱。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去面对秦昭和的。
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心激动没有丝毫作假。宝月是真的开心能在这边的世界，跟哥哥重逢。
就算他记不得自己，对自己不熟悉，也没关系。宝月觉得，时间长了，慢慢地总会熟悉起来。
可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时间和距离。她跟秦昭和，之间隔着跨不过去的二十余年，和几千英里的山水。
还有围绕在两人二十余年的生命里的亲疏有别。
在不知道的时空里，他们有各自的至亲和好友，此后她花再多的时间，也永远比不过二十余年的朝夕相处。
她确实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可秦昭和的疏离，让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渐渐变得陌生。
他用态度默默表示，他不习惯，也不必要。
宝月理解，没有必要的原因，要求秦昭和一定记得什么，或是，要求他短时间内，习惯、接纳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本身他的存在，就是一桩幸运。
可如果他不是哥哥，这样的存在，对宝月来说，成为了让她时常陷入矛盾的困扰。
她希望“秦昭和”是她的哥哥，可又知道他没有记忆，对自己也无深厚的情感。她想拿他当哥哥对待，可又说服不了自己全然拿他当做哥哥。
宝月混乱了。
一直到回家，身旁人喊了她两声，宝月的深思才从混乱中抽取出来。
“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陆寄洲擦着头发，看坐在床上的人儿发着呆。
宝月看着他，回想起自己跟陆寄洲的过往。似乎从知道他的那一刻起，便认定了他就是陆寄洲。
哪怕现在她被前世、今世，是或不是，弄得一团乱，她也觉得这就是她的爱人。
陆寄洲就是陆寄洲，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就只有一个他。
“过来，抱抱。”宝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在陆寄洲越发狐疑的表情下，张开手臂。
虽然不知道宝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抱抱，陆寄洲听话地过去，把宝月抱在怀里，凑近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了，去擦头发吧。”
刚抱了一会儿，宝月便松开他，催着他去擦干头发。
陆寄洲不松手：“哪有你想抱就抱，不想抱就丢的。除非，你再亲我一下。”
他把脸凑过去，动了动嘴唇，示意她亲的准确一点儿，不要亲错了位置。
宝月推开他的脸：“你看见我这个巴掌了吗？再不去擦干头发，它就要落到你脸上了。”
唉，陆寄洲叹口气，环着她的腰，轻轻蹭了蹭她的肩窝：“是，夫人。”
宝月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
陆寄洲在洗漱间里吹头发，宝月抱着平板，犹豫片刻，点开了那封前几天发来的邮件。
简单的问候过后，是为订婚宴那天的事情道歉。道什么歉呢，又不是他的错。
宝月关掉平板。
那封邮件的内容太过于格式化，她读了三遍，才最终确定，那只是封流于表面的客套邮件。至于她隐隐期待的，秦昭和只字未提。
宝月恍惚，她在期待什么？期待秦昭和为参加她的订婚宴，却半途离开道歉吗？
好像不是，他如果真的为这事道歉，宝月反而觉得更不舒服了。
期待他为小黛在老宅受伤，而替她“讨回公道”吗？好像也不是。
但他发了邮件，为小黛给老宅造成的不便道了歉。
很正常的一件事，宝月不平衡了。她不想承认，自己被秦昭和划为了外人那一类别里。
三月份，天气稍稍有回暖的迹象。周末是个晴天，宝月拉开窗帘，满屋子都是明亮的阳光。
陆寄洲最近很忙，忙得宝月只有在半夜被他吵醒，才能见他一面。
深更半夜，也不是聊天谈心的好时间，算起来，该有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没好好说过话了。
宝月洗漱完，陆寄洲正在外间里打电话。他站在窗前，身上穿着件修身的灰色羊毛衫，下身是宽松的黑色长裤。
男人刚洗完澡，宝月闻见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殊不知站在窗前的男人，看着玻璃上逼近的人影，嘴角微微翘起。
宝月伸着手猛地环住他，踮着脚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有没有被吓到？”
“嗯，好吓人。”他嘴里配合着她的小动作，面上却带着笑。
宝月趴在他的后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问他：“跟谁打电话呢？”
陆寄洲拿起手机，给她看还没挂断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通话对象是秦恪礼。
电话那端声音提高：“宝月啊，宝月起来了？”
宝月凑过去：“喂，爸爸，是我。”父女俩说了会儿话，秦恪礼便催着他们去吃早饭。
“爸爸打电话跟你说什么了？”陆寄洲拧开火，准备早饭，宝月跟在他后面追着问。
之前秦恪礼一直不满意陆寄洲。哪怕订婚的那天，秦恪礼喝了些酒，对陆寄洲这些年，不声不响就把自家白菜拱了，表示气愤。
可听刚才准翁婿两个聊天时，宝月竟觉得气氛莫名和谐。
“想知道？”陆寄洲切了火腿，宝月靠过去张开口，那片火腿就到了她嘴里。
“嗯嗯，想。”宝月连连点头。
陆寄洲切完食材，张开手臂面对着宝月：“乖，帮我戴上围裙就告诉你。”
宝月颠颠儿地去拿了围裙，系完，陆寄洲伸手压着她的后背，往自己身前搂。
“啵～”
宝月摸了摸被轻轻咬过的嘴唇，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满脑子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