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们程家的人，甚至和我们这个圈子都没有任何干系，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局外人。”她强调似的把这些话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你的生活，你有你的家人。”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她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子，“梦里你妹妹关晴，你父亲，你母亲应该都遭遇了不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之所以会梦到这些事情，也就意味着你现实里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她拾阶而上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恒定的节奏，混在话语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心脏。
“把你遇到的事情说出来吧。”灯光在前面晃着。我稍微在台阶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扭头，往背后看了一眼。一团火焰在某一级台阶上跳跃着，隐约能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火光的边缘，似乎正抬头望着这边，“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凶残。”
“那些人是不是控制了你的家人，驱使你来泼我们程家的脏水？”少女似乎没发现我停下来了，依旧在一步步的往上攀登，脚步声越来越远，连带着她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弱。
某一瞬间，我有一种转头逃走的冲动。
但这种冲动只来得及冒个头，就冰消瓦解。
我已经……不想逃了。
“不要信他们的话。”少女用一贯的平静语气劝说着我，“想要我们成为众矢之的，对方就不可能放任你活着，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只要他们得逞，你们一个都不能幸免。”
“想救他们的话，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默默地听她说完，确信她不打算把那条‘路’明着说出来，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我确实是程家的人，一个不姓程却属于程家的人。”
“第四个错误。”少女在前面顿了下脚步，或许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吧。我也不确信自己有没有看真切。她的手电筒和我之前用过的手电筒不太一样，射出去的光芒更为集中，这让它所照射的方向更为明亮，四周的散光却极为稀薄。
我和她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难以看清楚她的轮廓，“你想当然的以为程家人都应该姓程……”
到这个时候我才隐隐有所察觉，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里藏着一个陷阱。她不经意的提到了关晴这个名字……
“不，”我打断她，“我并没有这么认为，我认识一些不姓程的程家人。”
“哦？”少女的声音如古井深潭般不起波澜，一点儿也没有被我打断的不悦，“比如？”
“申屠。”我说出了这个名字。我本打算用这个名字试探一下他们的。但在眼下这种情况里，恐怕试探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四周黑漆漆的，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不认为自己能从她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什么端倪来——就算能看到她的脸，我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事实证明，我的考量有些想当然了。
“你又错了。”少女平静的为我判错。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到得意也听不到冷漠。只听她的声音，不去听她说话的内容的话，我甚至会以为她一直都只是在用陈述句和我交谈。
“申屠姓程，他是程家的嫡系人马，申屠只是他的称号，虽然使用这个称号时间比使用本名的时间多的多。”
“那就是我记岔了，对申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她的话语里有些多余的解释。我自觉这有点不太正常。我暗暗留心，隐隐约约有一种她在一边设下语言陷阱，一边刻意为我留出出路的感觉。
“那其他的呢？你口中的一些难不成实际上就只有这道听途说的一个？”
“其他的都死了，不提也罢。”
“呵！”少女吐出了一个音节，我分不太清她到底是在笑，又或者只是吐了一口气。“看你的意思和第二个错误有关的事情，想来你也不会承认了。”
“那就来说说你犯的第三个错误吧。”听到那五个字，我的背脊下意识的绷紧了，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的灯光突然消失了。
我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已经登顶。
之前摸黑上下这些台阶耗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如今有了光源，又不必抱有额外的谨慎，即使多说了些话，我们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重新回到了这座石台的顶端。
灯光很快重新出现了。少女回到了石台的边缘，拿手电照亮了我面前的路。直面那手电的光芒，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东西有多亮，被它的光照着，我甚至都感觉到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我绕着它照射的边缘走，花了十几秒第三次登上了这个石台。当我堪堪站稳脚步的时候，少女转身往石台中心走去。
炽白的光照破了笼罩的漆黑，也照亮了一堆斑驳的影子。
我看见了几十具残破的尸体。它们跪在那副刻图所在的地方，围成一个圈，一如梦里所见的模样。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正站在石台的边缘，我一脚踩空，顿时失去平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我没忍住叫出声来。
我往下滚了几级台阶才勉强停住，紧接着头顶打下了一束光，把我狼狈的模样照亮。
“你怎么了？”少女发问。
“尸体……尸体……”我被吓得不轻，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那些尸体……”
“不过是些尸体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刚才不还枕着尸体在睡觉吗？”少女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她的手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但我已经没精力在意这些了。
“什么？”我讷讷吐出两个字来。
这一瞬间，我终于想起来回头看白脸青年的那一眼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那是一堆尸体。
那个位置，恐怕就是当时把我阻挡住的那些障碍。它们的堆叠方式和我梦里看到的相差无几，不仅如此，就连身上裹着的衣服的色调都相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