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老王炒栗子
祁嘉述把口罩拉到下巴上：“我不想去一班。”
萨爽跟他并排往楼下走，听到他这么说，一连往下跳了三个台阶，摇头晃脑地转过身来堵住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他的胸口：“说，你心里是不是——”
祁嘉述的呼吸随着她的话音停滞了一秒，表情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挺喜欢我们四班的？”萨爽把后半句说完，脸上浮现贼兮兮的笑容。
祁嘉述悄无声息松了口气，侧身越过萨爽，继续往下走，语气平淡地留下一句：“一般吧。”
“还不承认，你就是喜欢我们班！”萨爽咧开嘴赶紧追上去了。
出了教学楼，萨爽喜滋滋地往车棚走，走出几步才想起祁嘉述上学一般不骑车，她伸手指了指车棚的方向：“我还要去骑车，你先走吧。”
祁嘉述：“好。”
说完就朝着前门的方向去了。
萨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气得使劲跺了两下脚。
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她只好一个人气鼓鼓地去车棚把车推出来，趁周围没有老师，抬腿跨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向前门赶。
到了前门，她减慢车速，让了让步行出门的学生，待前面的人都散开后，一只脚踩到脚蹬子上正要加速，路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车把。
她转头一看，是祁嘉述。
“你怎么还没走？”萨爽问。
祁嘉述把手松开：“在等你。”
“等我？”萨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等我干什么？”
祁嘉述看向校门左边：“顺路，一起回家。”
萨爽刚想说“我家在右边”，突然想起上次在超市遇见祁嘉述的事，此时也不好再露馅，只好干咳了两声：“那走吧。”
她推着自行车，祁嘉述就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走着，和她保持一样的速度，但始终没开口说话。
萨爽安安静静走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再保持这种诡异的沉默，便没话找话地转头问祁嘉述：“我问你个事啊，就是你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跟在外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祁嘉述看路上行人不多，便把口罩拉下来：“是吗？”
萨爽：“对啊，你在学校超冷漠的，我跟你说话，你就跟不认识我似的。”
她的语气带了一丝小小的委屈埋怨，因为她觉得她跟祁嘉述已经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说话不应该是那样。
祁嘉述一开始没回答，后来看萨爽一直盯着自己，仿佛非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不可，只好转头看着她，语气认真：“在学校的时候，你还是少和我说话吧。”
“为什么？都是同学，我连跟你说句话都不行？”萨爽停住脚步。
祁嘉述也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她：“其他同学如果看你总和我说话，也会对你有意见的。”
萨爽皱起眉头：“有意见就有意见呗！我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谁也管不着！”
祁嘉述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因为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萨爽打断他，“就因为他们看不惯你，我就不能跟你说话了？你怎么跟个敏感脆弱的小姑娘似的？”
祁嘉述还从没听人这样形容过他，嘴唇动了动，愣是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萨爽这边倒是一下开了闸：“他们越是不想让我跟你说话，我就越要跟你说话。你也是四班的一份子，凭什么不让我跟你说话，再说了，他们刻意不理你就是对的吗，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问题，一看你那张臭脸，谁也不敢上前招惹你……”
祁嘉述一开始听着还挺感动，听到后面越听越觉得不对味，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他的批斗大会了……
萨爽兀自过了把嘴瘾，把早就想吐槽祁嘉述的话一股脑说完，这才抿了抿嘴，心满意足地冲他笑了笑。
说完吐槽的话，她开始正儿八经地安慰祁嘉述：“上午大家全都挤到许知琢那里问他问题，我都看见了。其实这也不能怨他们，你说你一上午都跟个冰雕似的杵在那里，谁还敢拿着卷子去麻烦你。我跟他们相处了半个学期，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之前就对你有点偏见，现在你又总是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他们才对你敬而远之的。”
祁嘉述低着头没说话，看起来像是赞同她的说法。
萨爽得到了一丝鼓励，继续故作老成地说：“所以啊，要想改善和同学们的关系，你得主动出击，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这样吧，我给你想个办法。听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老许也没做对，明天我让他们都去问你，你给大家好好讲讲，怎么样？”
祁嘉述立刻给出了回答：“不必了。”
“你别不好意思啊，讲着讲着就熟了。”萨爽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祁嘉述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语气很平常：“就算他们来问，我也不会给他们讲的。”
“不是，到底为什么啊？”萨爽抓着自行车跑上前，“你该不会……是抄的别人的吧？”
祁嘉述转头看了她一眼：“班里只有我是满分，我抄谁的。”
萨爽：“……”
这倒也是，只有他一个人满分，他还能抄谁的。
她又想到一个可能，立马转头问他：“那你不会是蒙对的吧？”
祁嘉述：“……”
好像身边这位女士，一直都对他的学习能力和应试能力没什么信心。
看来他需要用行动向她证明一下了。
祁嘉述转头问萨爽：“你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
萨爽一阵无语，没好气地说：“我一共就考了七十四分，你觉得我做出来了吗？”
祁嘉述推测她应该是没做出来，但此时看着萨爽懊恼的表情，他忽然想逗逗她，就一脸不解地问：“最后一题，三个小问加起来，不是一共二十分吗？”
言外之意是，你那七十四分也有机会包含这二十分啊。
萨爽这时候倒机敏起来了，一下就对他的言外之意心领神会了，这下更是被他气炸了，抓着自行车的车头往旁边甩了一下：“前面简单的我还做不对呢！后面难的我能做对？！”
祁嘉述难得露出一个哄人的笑容：“那明天我给你讲讲吧。”
萨爽立刻摆了摆手：“算了，你给我讲了我也听不懂，更没法再给大家讲。你要讲就给大家讲吧，给我一个人讲纯属浪费。”
祁嘉述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我会给你讲明白的。”
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萨爽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别扭地把脸转到另一边，大声清了清嗓子：“这可是你说的啊。”
祁嘉述：“我说到做到。”
萨爽感觉自己的脸莫名开始发烫，随手指着路边一家卖炒栗子的小店说：“我到家了，先走了。”
说完就推着自行车跑了，祁嘉述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萨爽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假模假样地跟窗口后面的老板打了个过于热情的招呼，掀开塑料帘子一股脑从侧门钻进了店里。
等到祁嘉述已经走远，她才悄咪咪地从店里钻出来，跑到门口去推自行车。
店老板看她行踪诡异，一脸关切地问了句：“小姑娘，你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萨爽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今天钱不够了，明天再来买栗子！叔叔再见！”
说完飞也似的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赶，生怕回晚了赶不上给老萨做晚饭。
第二天早上，萨爽到的比平时早，悠哉游哉地坐在座位上啃煎饼，吃相看起来比平时矜持很多。
促使她起床的动力是祁嘉述那句“我说到做到”，她怕自己来晚了，会在祁嘉述的注视下埋头啃煎饼。
人家都说了要给她讲题，总不能一边看她啃煎饼，一边给她讲那神圣的最后一题吧？
她担心祁嘉述会在她正吃煎饼的时候从后门进来，因此一直保持着慢条斯理的动作，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不让自己的形象毁于煎饼手中。
都怪她早上跟打了结的头发耗了太长时间，要不然就能消消停停地在家吃个早饭了，也不至于到这儿来假模假样地遭这份洋罪。
她正怨恨头发时，后脑勺的辫子被人拽了一下，动作不大，没扯疼头皮，可她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把煎饼拍到桌上，连头都没回，先破口大骂了一句：“方阔你大爷！”
方阔从她身后闪出来，无可避免地被她踹了一脚。
他冲萨爽扬扬下巴：“厉害啊，一猜就知道是我。”
“除了你，谁还这么二逼！再拽老娘头发，老娘直接踹你裤裆！”萨爽把煎饼摸起来，因为怒气而忘记了之前的考虑，不顾形象地开始大嚼大咽。
等到手里只剩下一个空袋子，她才想起来要注意形象，赶紧从书包里摸出纸巾，仔细擦了擦嘴边的油星。
后门每进来一个人，她的心跳就提一波速，可一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祁嘉述也没露面。
萨爽忍不住犯起寻思，这家伙不是说他说到做到吗，怎么打铃了还不来，该不会今天一天都不来学校了吧？
没等她寻思完，祁嘉述踩着铃声的尾音走进教室，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坐到座位上。
萨爽转头去看他，就见他把书包放到隔壁桌子上，右手把一个棕色纸袋放到正桌面上，袋子正面写着“老王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