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可爱的小外套
岸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闻声回过头来，跑到岸边一看，发现是三个半大孩子，急赤白脸地骂道：“你们不往码头停，在这儿捣什么乱呢！”
方阔语气很不好地说：“刚才救人的是我们同学，麻烦您帮忙拉一下绳子。”
中年人不再说话了，接住他抛上去的绳子，系到岸边一棵树上，又回来弯下腰冲他们伸出一只手。
岸边没有能借力的东西，这时候也没人在一边拉着，中年人说：“你们得在下面托一下，我一个人拉不上来。”
萨爽已经走到船头，方阔弯腰抱住她的小腿，把她往上举了一下，沉声嘱咐道：“小心点。”
萨爽借着两个人的力，很快上了岸，直奔祁嘉述而去。
祁嘉述浑身湿淋淋的，正跪在地上给落水的孩子做心肺复苏。
孩子的爷爷老泪纵横地跪在另一边给两人撑着伞，老人的外套盖在孩子身上，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看着这爷孙俩，各自把小孩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萨爽红着眼圈半蹲到祁嘉述身边，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来盖在祁嘉述身上，飘落的雪花缓缓落到她的白毛衣上。
方才搭了把手的中年人很快也过来了，把一件黑色外套递给萨爽，说：“那两个孩子把船还到码头去了，让我把这个衣服给你捎过来。”
是祁嘉述的外套。
萨爽伸手把脸上的泪抹掉，把手里这件外套也盖到祁嘉述身上。
祁嘉述正在全力救这个溺水的小孩，没注意到身边的人。
萨爽依次摘下帽子，围巾，把带着她体温的帽子戴到祁嘉述头上，又把围巾也环绕到祁嘉述脖子上。
所幸人民公园离市人民医院很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孩子和老人都上了车，萨爽也陪着祁嘉述上了救护车。
直到医护人员接手，祁嘉述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在护士询问他的状况时，他很平静地说：“我没事，先救小孩吧。”
等他回过神来，首先注意到的是脖子上的红色围巾，然后发现自己头上带着帽子，再转身时，才看到身边的萨爽。
萨爽的鼻尖冻得通红，脸上残留着眼泪风干后的痕迹，一双大眼睛依旧含着泪花。
祁嘉述下意识脱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两件衣服，他的黑色外套盖在萨爽的棉衣外面。
他把自己的黑色外套从身后拿下来，紧紧裹住萨爽微微颤抖的身体。
萨爽抽泣了一声，抬起手来抓住祁嘉述的手：“你没事吧。”
隔着手套，手心的触感冰凉。
萨爽把手套摘下来，重新摸了摸祁嘉述的手，又伸手摸了摸祁嘉述的脖子和脸，带着哭腔冲医生护士喊道：“医生！他快不行了！你们快救救他！”
祁嘉述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捂住萨爽的嘴，转头对医护人员说：“我没事。”
孩子虽然已经恢复心跳和呼吸，但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和护士正采取急救措施，这时候也顾不上管这俩人，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
倒是孩子爷爷这时候把自己的衣服递过来，对祁嘉述说：“孩子，先拿这个擦一擦吧，真的太谢谢你了，是你救了我孙子的命……”
老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祁嘉述把衣服还给老人：“您别这么说，先穿上衣服吧，小心着凉。”
祁嘉述温和的语调让萨爽回想起之前在医院里，祁嘉述对她说，他会尽力不去伤害别人，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浑身散发着陌生的温柔气息。
可脸上这只手冰凉到让她无法冷静思考，她使劲把手从脸上拿开，神情紧张地问祁嘉述：“你是不是快不行了，手怎么会这么凉？”
祁嘉述有些哭笑不得，还未来得及解释，忽然想到一件被他忽略的可怕的事，赶紧转头向护士要了一个口罩。
他方才居然给人做了心肺复苏……
祁嘉述忽然紧张起来，低下头开始体会身体的变化。
安静坐了半天，身体好像没出现任何反应，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半点发热的迹象也没有。
他正疑惑不解，萨爽直接把手伸到他额头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你额头怎么也这么凉？”萨爽表情担忧。
祁嘉述温声说：“这说明我没发烧，是好事。”
他想到什么，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给周文韬发了条信息。
【出了点意外，体检可能要提前，五分钟后医院门口见。】
见萨爽还是一脸紧张，祁嘉述附到萨爽耳边小声说：“你忘了？我身份特殊。”
萨爽这才冷静下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她确实忘了，祁嘉述不是一般人。
常人在这个季节下水，别说救人了，自己不抽筋就算是好的了。
祁嘉述不仅毫发无损，看起来还生龙活虎，实在是不正常。
这一点，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萨爽偷偷看了一眼医护人员，又瞄了一眼孩子爷爷，用手挡着嘴凑到祁嘉述耳边小声说道：“你现在假装晕倒，我配合你。”
祁嘉述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萨爽只好再次伸手挡住嘴，用接近气声的音量说：“要是让别人发现你体质特殊，你就暴露了，那就完蛋了。”
祁嘉述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毛，用正常音量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下轮到萨爽去捂他的嘴了。
“苍天啊！你小点声行不行！”
萨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关键时候就粗枝大叶的，也不怕身份暴露引起麻烦。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完全不知道他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为他担心。
到了医院门口，祁嘉述正要下车，突然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一顶颜色对他来说过于鲜艳的帽子，他伸手想把帽子摘了，萨爽眼疾手快地制止他：“不能摘，你头发还湿着呢，摘了要受风的。”
萨爽说完率先从车上跳下去，随后伸出一只手来，想接一下祁嘉述。
这个动作让祁嘉述僵硬了一下——他认为自己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萨爽还伸着手，祁嘉述假装没看见，顾自从车上跳下去了。
萨爽扁了扁嘴，心想这人还挺要面子。
祁嘉述落地之后，隔着袖子给老人搭了把手，把老人从救护车上扶下来。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
“够可以啊，来医院都是搭救护车来。”
祁嘉述回头，周文韬笑得一脸灿烂：“你这帽子颜色不错，你妈给你买的？”
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快速跟周文韬打了个招呼就推着孩子进去了，老人紧跟在后面。
有个护士回头对祁嘉述说：“你也来做个检查吧。”
祁嘉述指了指周文韬：“我找周医生就行。”
护士看他俩挺熟的样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进了医院。
周文韬冲祁嘉述挑了挑眉毛：“救护车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搭的，你怎么混上去的？”
祁嘉述：“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周文韬上下扫了祁嘉述一眼，发现祁嘉述的裤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面带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眉毛竖起：“你裤子怎么是湿的？”
祁嘉述面无表情说：“刚才那个小孩落水了。”
周文韬再次竖起眉毛：“然后你就下水救人了？”
“怎么，不行？”祁嘉述语气平淡，转头给了萨爽一个眼神，开始往医院里走。
萨爽看了周文韬一眼，缩着脖子跟上去了。
周文韬这时才注意到萨爽，追上去细看了两眼后，说：“哎你是上次那个女同学吧？”
萨爽知道他说的是上次是哪次，弯了弯嘴角：“对，就是我。”
周文韬瞟了祁嘉述一眼，重新看向萨爽：“那你这是……”
萨爽咧嘴笑了一下：“送勇士来医院。”
周文韬把祁嘉述带到科室门口，对萨爽说：“小同学，你得在外面等一会儿，可以吗？”
萨爽老老实实坐到门口椅子上：“好的。”
门关上以后，祁嘉述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周文韬扫了一眼，随口问：“你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小了？感觉袖子不够长啊。”
祁嘉述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尴尬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还行。”
周文韬把体检单从抽屉里拿出来，随口说：“这衣服看起来还挺可爱。”
祁嘉述不想跟他聊这些有的没的，默不作声地把帽子和围巾也摘了。
周文韬看他头发还湿着，把体检单放下，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祁嘉述，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长外套，就那个黑的，怎么一直没见你穿呢，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哈，我再给你买别的，就买这种可爱的。”
祁嘉述动了动眼皮，不想跟他搭话。
周文韬又说：“每次让你跟我一起去买，你都坚决不去，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能自己看着买，你看看，这不就没买到这种可爱的小外套吗？”
周文韬说完还特意拎着萨爽那件外套来回看了几眼，仿佛真的在考虑下次要买这种的。
其实他早就发现萨爽和祁嘉述穿着对方的外套，而且一眼就认出来萨爽身上那件外套是他前不久刚给祁嘉述买的，他就是故意装傻，想逗一逗祁嘉述。
祁嘉述抬起眼皮看了周文韬一眼，脸上写着“无聊”俩字。
眼前这个青年才俊周文韬，年龄是他的二倍，人却完全不像个稳重的成年人，平时什么话都敢跟他说，还老想逗他。
小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叔叔挺好玩，长大以后他就很烦周文韬这种老不正经的样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他这种想翻白眼的表情正中周文韬下怀，周文韬只看了他一眼，就扑哧笑出声来，说：“年轻就是好啊。”
祁嘉述：“……”
一个刚三十出头的人就开始说这种话，真的让人无语。
“你先待着，我去给你找一套干的病号服。”
周文韬笑完，终于想起来要办点正事，拧开门出去了。
祁嘉述一个人留在屋里，感觉湿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就把衣服都脱了，身上只留了一条内裤。
他正想把毛巾拿过来，门口传来嘎嗒一声。
祁嘉述应声转头，视线和门口的人正好对上。
方阔的手还按在门把手上，表情有些呆滞。
“咱们能这样直接进去吗？”萨爽一边说着，一边也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