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立场
这话说出了萨爽一直以来的隐忧。
前一晚祁嘉述近乎失控地把方阔搡到一边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时刻都在祁嘉述身边，但她那时候一心只想让祁嘉述停止暴走，刻意没去想这个无解的问题。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的口水汗水都可能让祁嘉述突然暴走，学校里这么多人，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她无法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出现。
可然后呢？
就因为这些潜在的危险因子，她就应该把祁嘉述的秘密告知众人，让大家把祁嘉述排除在班级，甚至是校园之外吗？
那样对祁嘉述太不公平了。
他已经跟大家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很多之前对他有看法的同学都慢慢放下了那些因各种传说而起的偏见，把祁嘉述当成了班里的一员，祁嘉述也渐渐对大家敞开心扉，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谁都冷着个脸。
都到这时候了，再去跟大家说，祁嘉述很危险，会威胁大家的安全，那这一年的时间算什么，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又算什么。
萨爽脑子有点乱，两个小人各持立场打得厉害，她一会儿听这个说话，一会儿听那个说话，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秦争鸣说完最后那句话就不再开口了，静静陪萨爽坐着。
她知道萨爽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件事，从理智和情感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她自己也需要时间去把一些更详细的事情想清楚，比如方才萨爽说的好几件事都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但学校方面好像一直没作为，她怀疑学校也在帮祁嘉述隐瞒这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和萨爽在这里说这么好半天，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为自己和同学的安全而忧心，可如果学校方面因为祁嘉述成绩好，且从没在学校里伤过人而刻意忽略祁嘉述的“与众不同”，那她就算向其他同学挑明这件事，最终也不会改变目前的现状。
正想着，沉默了好半天的萨爽忽然开口：“争鸣，你还记得吗，我从小就喜欢看那种超级英雄的电影，当初看绿巨人的时候，我就特别愤愤不平，因为我觉得那里面的军方不应该因为绿巨人存在危险，就对绿巨人赶尽杀绝。”
顿了顿，她又说：“祁嘉述现在的情况也和绿巨人差不多，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很危险，会失控，但他是无辜的。你说得对，不能隐瞒其他同学，其他同学是无辜的，可祁嘉述也是无辜的啊。争鸣，我不想让祁嘉述被大家当成怪物。”
秦争鸣略有些诧异地看着萨爽，倒不是因为萨爽说的话，而是因为萨爽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
她几乎可以确定，萨爽在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心里已经把祁嘉述的位置抬到了一个只有她爸能达到的高度。
她甚至感觉，萨爽可以为了祁嘉述与全校人为敌。
——
直到上午最后一个小课间，萨爽也没来教室，祁嘉述往她的座位看了无数次，每次都只能看到桌上杂乱无章的书本纸张。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后门猫进来一个人。祁嘉述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萨爽贼兮兮的表情。
萨爽半蹲着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把一根手指举到嘴边，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祁嘉述下意识抿住嘴，待萨爽坐定后，才隔着过道小声问：“你怎么才来？”
“逃学去了。”萨爽说得理所当然，顺便从桌洞里摸出口香糖，倒出一粒嚼了嚼。
方阔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你一个人？班长呢？”
“争鸣先回家了，下午再来。”萨爽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嘴里不住地嚼啊嚼的，像是要把所有烦恼都嚼碎，一股脑咽下去。
方阔忍不住提醒她：“慢点嚼，别待会儿再把口香糖给吞下去了，这玩意儿据说吃进肚子里会把肠子都粘住。”
萨爽忍不住翻白眼：“你以为这玩意儿是胶水啊？”
“萨爽，我能跟你爸谈谈吗？”祁嘉述突然开口，语气很严肃。
“啊？”萨爽一下没反应过来，连口香糖都忘了嚼，“你跟我爸谈什么？”
祁嘉述咽了咽嗓子：“关于早上的事……我觉得有必要把误会解释清楚。”
“可别，你不了解我爸，他是那种人，就是你越解释，他就越怀疑得深，”萨爽边摇头边摆手，坚定拒绝这个提议，“在我爸心里，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祁嘉述想到早上开门后老萨的表情，还是觉得应该积极去解决误会，不能这么拖着，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你还是帮我约一下你爸吧，这么拖下去的话……我怕我在他心里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了。”
方阔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俩说什么呢？”
“没你事，”萨爽没好气地回了方阔一句，而后又觉得这事确实挺愁人，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唉，再说吧，眼下是绝对不能再跟我爸提这事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祁嘉述还想再坚持，讲台方向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远远能看到讲桌上震起一层粉笔灰，呛得第一排的同学直咳嗽。
萨爽往讲台上瞄了一眼，飞快地拿起书来挡住自己的脸，转头对祁嘉述说：“先别说了，老师已经毛了，待会儿放学再聊。”
所幸离放学也没几分钟了，铃声一响，祁嘉述立马转身：“你帮我约一下你爸吧，我必须向他道歉，顺便解释一下昨晚的事。”
“你这人咋这么固执，”萨爽无语，“你又没做错什么，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方阔竖着耳边听了半天，实在搞不明白这俩人到底在掰扯什么，正想拉住萨爽问个明白，忽然看见秦争鸣表情慌张地从后门进来了。
“班长？”方阔下意识唤了一声。
萨爽立刻回头，看见秦争鸣进来，纳闷道：“争鸣，你不是先回家了吗？”
秦争鸣没立刻回话，神情紧张地看了许知琢一眼，顿了顿，低声说：“郑杰来了，正在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