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丢在垃圾桶的烟头
不到一会儿工夫，科技楼前面这片空地已经混战成一团乱的样子，教导主任从楼里出来，把手往腰后一放，中气十足地喊道：“不赶紧回家都在这乱什么！还想在学校再待一下午？”
楼前打闹的学生立马在五分钟内撤了个干干净净。
萨爽拉着秦争鸣往后门跑：“操场肯定没人管，咱们去操场。”
“跑那么快干吗，”方阔把书包往背上一甩，“等等我。”
萨爽回过头喊：“快点，待会儿雪就让人踩了，祁嘉述，你也来，我需要你掩护我。”
操场的雪还没被人踩过，看起来像一大块白花花的蛋糕，萨爽第一个冲进去，围着足球场踩了一圈，边跑边喊，心情雀跃到了极点。
方阔大步跑上前去追萨爽，背上的书包被他随便往地上一扔，立马在雪地上砸了个坑。
祁嘉述虽然没像方阔那样直接大步追上去，但也朝着萨爽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了，可能要以比较文雅的方式加入他们的打雪仗活动。
秦争鸣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萨爽。
被人明确地喜欢着，应该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吧。
不像她，总在反反复复的忽冷忽热中患得患失，永远不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雪还在下，秦争鸣把围巾紧了紧，顺着被雪掩盖的跑道慢慢走圈，明天就又是元旦了，时间过得好快，去年的这一天，她一个人跑去“秀吧”，在没有明确摊牌的情况下被许知琢干脆利落地拒绝，虽然已经时隔一年，她依旧清晰记得回家之后，她是怎么睁着眼难受到天亮的。
刚才合唱比赛结束，许知琢跟方阔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可能又去“秀吧”打工去了，他总是这么忙碌，忙着打工，忙着学习，忙着做家教，忙着给向他求助的每一个人解决问题。
他对所有人都从始至终地温和，唯独对她时常冷漠。
可能是她轻易就被他看穿了心思，所以他才把拒绝表现得格外明显吧。
如果他真的言行合一，那她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可昨天晚上的事，又让她对这一年里两个人究竟算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产生了更深的疑惑。
昨天晚上排练结束，萨爽去找方阔，她回教室继续上自习，想把被加练占掉的那两个小时补回来，为了不让爸妈来接，她撒谎说萨爽也留在学校，萨叔到时候会来接萨爽，顺便把她也送回去。
许知琢也在教室，她猜他也是想把被占掉的两个小时补回来。
分科让大部分人的未来方向都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原本就努力的人变得比之前更加努力，每天都在按照严格的计划去安排一天的学习内容。
比如她，比如许知琢。
加练占掉的两个小时，相当于做一套卷子的时间，只要今天还没结束，她就要想办法把这套本该做的卷子做完。
许知琢也是这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许知琢还挺像的，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害，实际上对自己都挺狠的，不仅狠，还能从这个对自己发狠的过程中感受到成就感，所以能持续不断地对自己发狠。
只要能离目标更近，对自己狠一点不算什么。
补完那两个小时，她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到教室前面准备关灯，这才发现许知琢也没走，回来补上自习的人有十几个，只有她和许知琢一直补到了十一点。
许知琢一直在低头写东西，她没出声，把手从电灯开关上拿开，安静地背着书包从前门离开了。
因为跟爸妈说了萨叔会把她送回去，所以她不能骑车，只能走回去。
回家的路上，她把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时刻准备抵抗突然出现的任何危险事物。
城西不比城东，十一点多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夜车偶尔从身边呼啸而过，她知道自己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很危险，但她宁愿一路绷紧全身肌肉担惊受怕地走回家，也不愿再让爸妈来接她。
那个没能平安降生的弟弟是对她的诅咒，她宁愿独自走一辈子的夜路，也不愿再让爸妈接她一次。
从学校到家，有三十分钟的路程。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会遇到那个大家讨论的暴露狂，反反复复把萨爽教她的那句应对暴露狂的话在脑子里演练了几十遍，直到进了小区才放松下来。
上楼前，她特意把手在脸上捂了一会儿，以免让爸妈看到自己的脸被风吹得发红的样子。
进家门的时候爸妈都已经睡了，她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这才想起刚才上来的时候忘记从奶箱里把奶取出来了，又抓着钥匙下楼。
走到一楼的奶箱前，一股烟味从单元楼的门外面冒进来，她下意识神经一紧，迅速打开奶箱把奶拿出来，正准备悄声上楼，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如果不是无数个待在一起上过的晚自习，她不会听出来那咳嗽声是许知琢。
她悄悄走到门口，心情紧张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所幸这门的电子锁早就坏了，开门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透过门缝，她看到许知琢正站在旁边的绿化带旁边，嘴里叼着一支烟，烟气在他脸前徐徐上升，把他的脸衬得有些模糊。
抽完那支烟，许知琢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了。
许知琢是跟着她回来的。
刚才一路上，许知琢都在她身后，她警惕性很高，却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许知琢应该是跟她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刻意不想让她发现。
如果不是下来取奶，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许知琢跟着她回来，在她家楼下抽了一支烟，把烟头扔进了单元楼门口的垃圾桶里。
被人跟踪，本来应该是一件应该立马报警的事。
但这人是许知琢，一切就变了意味。
上楼的过程中，她把手使劲摁在胸口，想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可一直到洗漱完躺到床上，她也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心脏像是注入了兴奋剂，始终狂跳不止。
许知琢为什么要跟着她？
答案可能有千万种，也许是许知琢闲得无聊，也许是许知琢根本就是个隐藏的变态跟踪狂，也许是许知琢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抽根烟……
但她心里只有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许知琢担心她，为了保护她，所以才一路跟着她回来。
这个答案让她几乎一夜没合眼。
今天来了学校，许知琢还和往常一样，身上没有任何烟味，或许他只是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才会抽烟。
合唱比赛从开始到结束，她和许知琢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对视也没有。
但她知道，她和许知琢之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支丢在她家楼下垃圾桶的烟头，已经用余烬把许知琢所有的冷漠都烧干净了。
现在她不怀疑许知琢对自己的感觉，她只是在过早地担心。
留在高中的时间就剩一年半了，虽然她和许知琢都在努力往前走，可许知琢的态度如果始终像现在这样不明确，那她要如何确定两个人最终会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秦争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雪，想把自己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突然听到另一边传来萨爽的惊叫：“你俩干什么！”
她转头往那边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阔和祁嘉述打起来了。
不是打雪仗那种小打小闹，是正儿八经地互相招呼拳头，狠狠地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