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又一个跨年夜
动手之前，方阔心里很清楚，这一架他讨不到便宜。
不管是九中胡同的事，还是之前在男厕的事，都印证了祁嘉述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虽然他总爱嘲讽祁嘉述是个白白嫩嫩易推倒的花架子，但祁嘉述到底是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心里有数。
但这一架，他还是要打，不可避免。
他猜祁嘉述心里也知道这一架在所难免。
从动手前两个人互相对视的眼神就能看出来，祁嘉述也想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一架。
两个人都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把拳头挥向对方的，带着长久积累的怒气，狠狠地撕打在一起。
不过让方阔有些意外的是，他跟祁嘉述打架居然就只是像其他人打架一样，单纯拼拳脚，打得很没水准，完全就是在发泄各自的怒气，一点也不像他之前想象得那样，场面别说惨烈了，简直就是小学生打架的水平。
冲祁嘉述之前在九中胡同拔树那个劲儿来看，他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被祁嘉述举起来扔几次，毕竟这个当代鲁智深的劲儿确实大得吓人，不用一下这个技能，他都替他觉得浪费。
然而祁嘉述从头到尾也没有其他异于常人的表现，就只是在跟他打架，倒是萨爽很烦人地一直在旁边劝架，劝不动的时候就从地上团一团雪往这边砸，偏偏还只砸他，也不砸祁嘉述，激得他心头火气更盛，恨不能把祁嘉述打到七窍流血。
鼻子里有温热的东西往外冒的时候，方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他跟祁嘉述打的这一架不如他想象得精彩，但到底还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拳脚争斗，互相不留点伤是不可能的。
这不，鼻血现在就这么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方阔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祁嘉述还他妈的没流鼻血呢，他居然就流起鼻血来了。
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祁嘉述不仅看起来毫发无伤，手上还沾了他的血。
奶奶个熊！还取他血当战利品了。
方阔把手伸到鼻子前面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指上沾的血，一旁的萨爽忽然猛地把祁嘉述扑到地上，然后又跟之前一样，像个吸血鬼似的趴到祁嘉述脖子上看起来跟要咬人似的。
方阔楞在原地，鼻子前面被人塞了一团卫生纸，秦争鸣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离远点，别靠近祁嘉述。”
萨爽还伏在祁嘉述身上，秦争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方才她好像看到祁嘉述的眼珠变成了暗红色，但很快又变回了之前的颜色。
雪地上落了几滴方阔的鼻血，秦争鸣拉着方阔一路往后退了有五六米远：“你在这待着别动。”
把还没回过神来的方阔安顿好，她提着一口气走到萨爽身边，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萨爽的肩膀：“爽，祁嘉述没事吧？”
萨爽没出声，头埋在祁嘉述脖颈之间，两只手死死扣着祁嘉述的手，看起来像是怕祁嘉述再有所动作。
秦争鸣往前凑了凑，想看清祁嘉述瞳孔的颜色。
祁嘉述的眼睛慢慢失焦，然后缓缓闭上了眼，苍白的脸仿佛和身下的积雪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穿着黑色大衣，她都怀疑祁嘉述在雪里躺着躺着就会消失不见。
不过他闭上眼睛昏过去了，那危机应该算是暂时解除了。
秦争鸣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知道祁嘉述的身体情况，她可能也会像方阔一样，不知轻重地站在一边发愣，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她不得不在方阔流鼻血的那一刻把祁嘉述当成一个需要打起精神应对的危险人物。
甚至在萨爽扑上去的时候，她都想把萨爽拉到一边。
祁嘉述身上的危险因子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她不想让他伤害到自己任何一个朋友。
可她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萨爽。
祁嘉述已经晕过去了，细小的雪花落在他头发上，萨爽很小心地把他头上的雪拂掉，然后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从兜里往外摸手机。
“什么情况，”方阔已经回过神来，握着鼻子上的纸团跑过来，“他怎么了，你把他咬死了？”
萨爽瞪他：“方阔你是不是有病，好端端地你跟他打什么架！”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方阔看祁嘉述昏迷得好像还挺厉害，有点担心他真出什么事，“打120叫救护车吧，先把智深送到医院。”
“不能打120，”萨爽一只手抱着祁嘉述的肩膀，一只手打开通讯录，“我给周医生打电话。”
“干什么呢你们！”看台上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方阔转头一看：“坏了！”
值班老师来了。
秦争鸣迅速用脚把雪地上的血迹全都抹掉，等到值班老师走到近前的时候才想起来方阔鼻子上还堵着一团纸，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值班老师是个四十出头的男老师，穿着一件灰不灰黑不黑的棉服，刚过来冲方阔鼻子一指：“你这怎么回事！”
再看地上的祁嘉述，值班老师脸色都变了，立马蹲下：“他怎么了！打架打的？”
萨爽硬着头皮扯谎：“老师，他低血糖，刚才跑了两圈，就晕过去了。”
值班老师明显不信，一脸紧张地伸出手想摸祁嘉述的额头，被萨爽一把拦住：“老师，要不先把人送医院吧。”
“对，先送医院，”值班老师看起来没怎么处理过这种情况，急得额头都飙汗了，“打架的事稍后再说，先保证人没事。”
——
秦争鸣问萨爽：“他们俩是怎么打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萨爽摇头，“正玩得好好的呢，我就看见他俩对了个眼神，然后就打起来了，简直莫名其妙。”
相比之前俩人每次都阵仗很大地想打架但最后都被人拦下来了，这次俩人动手的速度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都没给她留个拉架的时间，迅速就打成一堆了。
秦争鸣说：“之前那几次，他们俩应该都不是真的想打架，真的要打，不需要缓冲就能打起来，就像这次一样。”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毛病，”萨爽皱眉，“我实在想不通，他俩平时又不一块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好好的就打起来了，还闹得值班老师都知道了，我简直想吐血。”
秦争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元旦后估计得叫家长呢，只能让他们俩自求多福了。”
“也不知道祁嘉述现在怎么样了，”萨爽忧心忡忡，“下午在医院，我偷偷摸了好几次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周医生说晚上会退烧，不知道现在退了没。”
“爽，”秦争鸣往萨爽身边靠了靠，“如果今天下午，祁嘉述把方阔打伤了，你会怎么样？”
萨爽没说话，两只手抓了抓被子。
实际上白天把祁嘉述送到医院后，她在走廊里短暂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她总觉得祁嘉述身上的危险是可控的，直到这次看见方阔流了鼻血，她才第一次对祁嘉述身上的危险因子感到害怕，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拦住祁嘉述。
把祁嘉述扑倒后，她才发现祁嘉述手上沾了一点方阔的鼻血，赶紧故技重施让祁嘉述晕过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拦祁嘉述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祁嘉述，而是为了保护被他伤害的人。
虽然方阔这个二货总是给她惹麻烦，可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允许方阔被人伤害，不管这人是谁。
她从小到大一共就这么两个处得特别铁的朋友，她跟他们的感情不亚于跟她爸的感情，这种感情建立在旷日持久的点滴相处上，经过了时间的打磨，就算平时察觉不到，一到关键时刻，这种感情会立刻主导她的行为。
所以她没法回答秦争鸣的问题。
方阔和祁嘉述，不管谁伤害了谁，她在中间都会加倍受伤，这俩人不是个选择题，就像她不能在祁嘉述和他爸之间做选择。
她必须两个都要。
零点的时候，秦争鸣和萨爽同时收到了方阔的跨年祝福。
已经十多年了，年年如此。
萨爽给方阔回了一条——
【鼻血没流干吧，二货。】
秦争鸣也给方阔回了一条消息。
【新年礼物，一条违背我原则的忠告：先别冲动，给你们俩之间留点余地，至少现在，你在爽心里是很重要的。话就说到这了，你自己领悟。】
这条消息还挺长，秦争鸣编辑完发出去，萨爽一脸好奇地转头看她：“你给他回什么了，怎么打字打了这么半天，我就回了一句，还骂了他，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秦争鸣把手机一关，“他早习惯了。”
方阔收到秦争鸣的消息时，原本正打算给萨爽发第二条消息，反正架也打完了，他决定把自己对萨爽的那些念头趁着跨年夜一股脑全都告诉萨爽。
不等了，都等了这么些年，太他妈烦人了。
这次直接走直球，先不管后果。
点发送之前，他是这么想的，可看到秦争鸣的消息内容，他怔怔地盯着手机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敢冒这个险，把那一大段直球告白的话全都删了。
删完，他又重新编辑了一条。
【新年礼物，嘉慧俱乐部一日游，让你看看真正专业的足球俱乐部是什么样。】
发送完，方阔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逼自己把那些冒险的念头从脑子里都删除干净了。
算了，就像争鸣说的，先一步一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