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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人骂的是。”赵勉走到今天,已经不想再继续挣扎下去了:“我总共卖了三个官职。”

“共拿了四十五万贯的赃银,如今用了三万贯左右,其中金银珠宝尚且还能回赃。”

“别的都在家里存着,账本和涉案名单也在我家柜子的案格里,上面都记得十分清楚。”

“还有……”

都不需要顾晨他们问,赵勉就老老实实把所有事儿都交代了,连几位主审没想到的他都说了。

这让几位都觉得没有发言空间,你都说咱了他们还审什么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得了,看看能不能在马车里眯会儿上朝了,这可真够折腾人的。

早知道这么好说,明儿早上再审也来得及啊。

赵勉看着他们准备要离开,忽然开口挽留道。

“顾大人詹大人,我能私底下,同你们说几句话吗?”

他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他还是想为家人做点儿什么。

詹徽和顾晨对视一眼,两人都向一旁的蒋瓛看去。

后者没意见地点点头,然后就带着人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可实际上却是找了个地方听墙脚。

顾晨和詹徽又坐了回去,好奇地看向赵勉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几人同朝为官这许多年,他们和赵勉都没什么大矛盾,赵勉这个人也从来不主动和人过不去。

做事又勤劳,办事也算踏。

所以不管是詹徽,还是顾晨还是蛮愿意留下来听听他的遗言的,就全当是做好事了。

赵勉朝两人跪下,哭着哀求道:“我想给陛下带封血书,求两位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替我呈给陛下。”

“行吗?”

这个要求倒也不是特别难,两人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赵勉高兴极了,立刻坐下来咬破自己的手指便写道:

“臣幼年家贫,父暴戾,十岁上常年体无完肤,三餐无饱腹之物,不知何为肚饱身暖。”

“幸得慈母,携臣艰苦求学,期盼一朝改命,臣先后遇见恩师,又得陛下垂怜,直上青云路,万分感激,总想回报乡亲们万一。”

“夜半推枕而起常自想起幼时,总想让天下少一个赵勉,自此不顾自己能力,散财过度。”

“臣一念之差,辜负陛下之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只是实与恩师无关,他并不知情。”

“内子虽确有大错,可皆因臣立身不正之故,稚女无辜,尚且不足三岁,内子腹中孩儿尚未出生。”

“臣不要脸,万望陛下垂怜,看在慈母早逝的份上,给她老人家留下个清明能扫墓的孩儿,臣感激不尽。”

“此事恩师实在不知情,臣再次恳请陛下垂怜。”

“若陛下垂怜,臣愿起誓:生生世世堕入畜牲道,永生永世不得为人,赎此罪,罪臣赵勉跪拜。”

写完了,他起身对着血书,磕了三个头才恭恭敬敬地递给顾晨和詹徽二人,求他们转交。

两人对视一眼,詹徽便接过血书塞到顾晨手里。

然后才叹息道:“你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多好的前途啊,如今……也不知道这血书顶不顶用,要知道他们陛下砍人的时候可从不听人求情的。

“我知错。”赵勉哭着承认,他说起自己的贪污之路都是悔意:“我一开始便错,步步都错了。”

“可你们活在蜜罐子里的人,又怎么能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呢?”

“顾大人虽然您也是苦出身,可您有疼爱您的哥嫂,温和仁慈的蒙师,还有富甲一方又会做人的老丈人,天时地利人和您都占齐了。”

被点名的顾晨挑挑眉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也是实话,原主虽然穷,但是从小也没挨过哥哥嫂嫂的打骂、最多不过被小伙伴嘲笑了几句。

这点子无关痛痒的苦难,和赵勉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

“詹大人就更不用说了,世代官宦,从来不为了钱财发愁,你们自然可以既享乐又不必贪。”

詹徽对此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爹就是吏部尚书,别说俸禄也挺高的,就是靠祖宗留下的都够他十八辈子花销。

赵勉抬起头,泪目道:“可我就算是中了榜也只能靠那点俸禄过日子,再说谁中榜后不照拂乡里?”

“若是不照拂乡里,不用乡亲开口,自有御史参我一本,说我不思出生之地,这也算是最错。”

“何况我们乡是有名的贫困乡,那里的孩子们能读书的更是屈指可数,我岳丈大人看着好,

“他是有名的大学士,而我的妻子也是官家小姐。”

“可她是庶出女,岳母大人是按规矩给予的嫁妆,得了笔嫁妆以后就没有理由回娘家支用银子。”

这就是嫡庶最大的差别,亲女儿没钱用了回来找亲娘亲爹要,亲娘亲爹难不成还会不给?

可到了庶女这里便行不大通,谁家当嫡母的那么好说话,给了嫁妆,婚后还要一直补贴的?

而她之所以是个庶女,自然是因为她亲娘身份低,亲娘身份低顾着自己吃喝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余钱接济女儿?

“她嫁妆用没了,又不能经商,就只能同我过苦日子,她……”

更何况,刘三吾做到正三品官,家族早已经不能经商,两家都不能经商,刘家也没那么多钱去接济女婿,人家自己还有大家子人呢。

家里要过日子,族里要资助,二品大员说着倒是好听,可他们有时候连二两肉可都吃不上啊。

“你最初的错,就是不该不知节制地资助乡里。”

顾晨瞧着他怪可可怜的,忍不住同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你读那么多书,应该知道欲壑难填的道理才对。”

“你头回给了多少钱,后头只会越往里填越多的,你就算是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可他们一说话,你就大发慈悲,跟财神爷那般胡乱散财,弄得最后直接收不住手了。”

“其二,你管束不了妻子,你明知道买卖官职的下场,却还是由着她这么做,其实你有一百个方法阻止她,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放纵。”

“你去找你老丈人说明情况,难不成刘三吾会不知道问题的重要性,会由着女儿胡来不成?”

“你能有今日,是你自找的,你怨不得任何人。”

赵勉哭的泣不成声,顾晨也不想继续和他说下去。

“你唯一做得对的地方,那就是你够孝顺够善良,没贪老百姓手里的银子,没有作恶。”

还有个好老娘,死得够惨,让老朱能想起他父母的死状,或许还真的能对他网开一面。

否则他贪了这么多钱,历史上这时候标儿又刚刚去世,老朱怕是早就杀得人头滚滚了。

顾晨说罢就甩袖离开了,詹徽摇摇头也跟着离开。

留下赵勉在原地继续哭,不知道是哭自己的命还是在哭他的过去,总之看着很是凄凉。

他心善见不得这些,于是选择离开这个地方。

“老顾。”詹徽撵了上来,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也不等等我,你说这玩意真要交给陛下?”

真不知道尊老爱幼,不知道他都是个老头子了么?

“为什么不交?答应了人家的。”顾晨看了眼天色,感慨今日是睡不成了:“詹大人想当个失信人?”

看不出来啊,老詹居然还是个老赖,看来以后不能听他的话,更加不能借一文钱给他,